這下可好,自己挖的坑,興許得拿自己去填。

涼風一吹,濮陽驀然間滿心悲哀,怎麼當時就忘了先生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一定是先生太好看,迷了她的心神。

濮陽努力地為自己“一時昏頭”找理由,又忍不住心存僥幸的想,畢竟是十二年前的先生,縮小了那麼多,可能不那麼神了,她並非毫無勝算。

濮陽爭勝之心頗強,這麼一自我安慰,又鼓足了信心。不論如何,賭局都已設下了,還沒到最後,就這麼認輸了,實在不像是她的風格。

她站在宣德殿外,立時便有宦官上前行禮,殿中皇帝也知她來了,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入內,便遣了人出來看。

濮陽穩了穩心神,走了進去。

皇帝心情不錯,見濮陽,亦是滿麵笑意︰“去過了?那位姓衛的隱士可好?”

“仍是閑雲野鶴,逍遙自在。”濮陽道,她在皇帝身旁坐下,順勢看了眼禦案,上麵攤了一道奏疏。濮陽坐得與皇帝甚近,她眼力也不錯,隻瞥了一眼,便讓她認出,那奏疏上是荊王的筆跡。

“閑雲野鶴,逍遙自在,那倒是好,隻是,你可聽過他說起前朝?”皇帝問道,神色間,並不那麼愉快。

濮陽在那奏疏上瞥了一眼,便將目光收了回來,聽皇帝這麼說,心知恐怕是那幾位仍舊自稱是“周之貞士”的名士惹得皇帝不快了。

“衛先生方二十一歲,魏代周興時,她才四歲,哪知曉什麼前朝。”濮陽笑著說,“若她也是陳渡那樣自命不凡的名士,兒早與她切割幹淨,如何還會再去看她?”

皇帝大笑,以為濮陽率直。笑完他嘆了口氣︰“陳渡還是有才華的,可惜不能為朝廷效命。汝南王那裏也不大安分。”

汝南王,便是周帝,皇帝到底曾是臣子,弒君的名聲,難聽得很,便廢周帝為汝南王,一直留他在京中。

周室氣數已盡,早沒了勢力,汝南王就算在京,他的一舉一動也都在皇帝的監視之中,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何況蕭懿登基後,政治清明,與民休息,百姓過慣了好日子,早不記得前朝了。ω思ω兔ω網ω

濮陽知曉這一點,便不怎麼擔心道︰“又有人欲借汝南王生事了?”

“小打小鬧而已,總要經那麼幾場,他們才肯死心的。”皇帝冷冷道。他說罷,便將那道攤在禦案上的奏疏拿起來,遞給濮陽,令她看︰“這還是六郎發現的端倪,你看看。”

把朝政,乃至事關國運的朝政,拿來與濮陽講,皇帝沒有一點避諱。這便是身為公主的可悲,也是身為公主的優勢了。一來,皇帝信任濮陽,這幾乎是從濮陽小時候起,就根深蒂固的習慣;二來,公主能做什麼?奪皇位麼?古來也不是沒有得勢的公主,可再如何得勢,也得倚仗聖上。

皇帝既將奏疏與她看,濮陽自不推脫,看了一遍,原來是幾位將官謀復闢,欲重迎汝南王為帝。

蕭家的皇位是從周室奪來的,與周帝而言,蕭氏便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但誰家能當真千秋萬代?總有消亡的一日。大魏現下氣盛,可過上數百年,難保不會成為歷史。論到底成王敗寇罷了。就從此處著眼,濮陽並不認為自家奪了汝南王的皇位有什麼不妥。一個*的朝廷,總會有人取而代之,不是蕭,也會是趙,是王,是鄭,是天底下任何一家。

何況濮陽姓蕭,她出生的時候,皇帝就已經是皇帝了,自然就傾向蕭家。

看完奏疏,濮陽便將奏疏合了起來,悠然道︰“小事而已,阿爹何必為此動氣?”她說罷,將奏疏放回案上,乖巧地上前為皇帝捏起肩膀,“生氣氣壞的是自己的身子,不值當。”

皇帝讓她逗笑︰“你說得對,隻是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濮陽一想︰“滅了這幾名將官倒不難,隻是,治標不治本。”

說來說去,還是人心。有那幾人在,有汝南王活著,就免不了人心浮動。皇帝何嘗不知,他問︰“你以為,當如何?”

濮陽想了想,笑道︰“那些名士不是清高自傲,自詡周臣?就讓他們入朝為官。”

皇帝聽罷,撫掌道︰“大善!”

讓這些周室最忠貞的名士,來為新朝歌功頌德,這便是新朝德政的證明,

第二十章

汝南王退位之時,年十三,是個半大不小的少年郎。這個年紀的皇室子,已懂得許多了,可惜汝南王並非如此。他即位前,大周已呈大廈將傾之勢,周皇室與彼時襲魏王爵的蕭氏早已不死不休。周皇室人才凋零,後繼乏力,而蕭氏正值鼎盛,兩相角鬥之下,彼時的天子、汝南王之兄死於內宦絞殺,蕭氏勢力更上一層。

朝野內外,遍布天子乃蕭氏所弒的傳聞,對蕭氏頗有微詞,那時的魏王乃蕭懿之父,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便扶持七歲的汝南王登基,皇室子諸多,選中汝南王,不過因他自小便怯懦愚笨罷了。登基之後,汝南王那本就不靈光的腦子在蕭氏刻意的教養之下,更為愚鈍。如此,四年後,魏王薨,謚號文,蕭懿即魏王位,再過兩年,受汝南王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