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這一步,周太醫自是明白的,也是無路可退,唯有更盡心的。
寫了方子,又命去抓藥來。濮陽便留在衛秀身邊。
窗開著,門也開著,春風穿過,帶動起帷帳,滿室生機爛漫。
劫難已過去了,之後的日子,自然是越過越好。
衛秀甦醒,她的身體顯然比從前差了許多。那一箭未中心髒,卻傷了肺,要好生調養。
昏迷數月,衛秀瘦得不像話,臉頰都要凹下去了。骨頭也僵硬得不聽使喚,光是動彈都覺酸疼。這些,都需恢復。
幸而衛秀耐心極好,每日照著濮陽的吩咐,讓她做什麼,便做什麼,從無異議,她是不忍再看濮陽擔憂的模樣了。
濮陽見此,自是高興的,隻是衛秀昏迷時,為便於照顧,她是與她同室而眠的,她醒後,濮陽便不知該如何安置自己。她不願從衛秀身邊搬走,也不知衛秀是什麼心思。
一些事,衛秀昏迷時,濮陽不曾想過,她醒來了,卻齊齊浮上了她的心頭。
那日邙山上,她為何替她擋箭,她昏迷前說了若有來生,下半句又是什麼,若有來生,她們又當如何?
濮陽想知道,然而衛秀不提,像是忘了一般,她便也無從開口。
後見衛秀什麼也沒說,她便裝作什麼也沒想,依舊與衛秀寢於一處。∴思∴兔∴網∴
是日夜,濮陽自宣德殿回來。
她手中提一食盒,食盒之中是熬得稀薄的米粥,與幾碟清爽小菜。那米粥稀薄,帶著稻米的香甜氣息,極是誘人,光是聞著香味便已使人垂涎三尺。
衛秀已起得榻來,坐於輪椅上,看著與從前並無差別了。濮陽入門,她的目光便自手中的書上移開,落到濮陽身上,後見那食盒,知其中必有佳肴,她的目光又在食盒上。
濮陽見此,便忍不住顯出了笑意,過去推了她來。邊上已有宮人去取了碗筷來,又將米粥與小菜自食盒中取出、盛好,等兩位至尊前來享用。
濮陽推了衛秀至案前,與她解釋道︰“今夜理政晚了些,膳房送了粥來,我想你興許也餓了,便欲與你同享。”
衛秀如今所居,並非含光殿,而是另一處更為幽靜之所,與宣德殿隔得也有些遠。縱是如此,一路提攜過來,粥猶存熱氣,盛在玉碗之中,極是誘人。
“恰是餓了,陛下來得正好。”衛秀笑回道。
濮陽笑意更深,轉到她對麵坐下。
小菜爽口,配著清粥,十分開胃。衛秀也難得咽下整碗,濮陽見她喜歡,記在心裏,欲幾日令膳房再做一回。
二人在殿中用膳,自有宮人去往後殿備下梳洗的熱水,與潔淨衣物。衛秀偏喜青、玄二色,有時也著白衫,濮陽則喜更為鮮嫩些的顏色,隻是做了皇帝後,她也逐漸選用穩重的色彩。二人衣物齊整疊起,一青一黛,並排放置台上,看來分外和諧。
用過粥後二人便相攜過來。兩名宮人在前提燈照路,濮陽推著衛秀,走在身後。一路過去,都懸了宮燈,倒也不顯得暗,濮陽便不需太留神腳下,與衛秀說著話︰“我今日自內侍省選了一人,看著十分穩重。”
她說到此處,便停下了,衛秀並未轉身過來,卻也側了側耳,留神聽著。她動作不大,隻是將頭輕微的歪了一點弧度,奈何濮陽與她極近,便看得十分清楚。她望著衛秀腦後梳得齊整的發絲,微微笑了笑,眸色愈加輕柔︰“殿中宮人不少,總需一人來管,這樣的事,你怕不耐煩來做的,那內宦姓孫,從前侍奉過我母親,是可靠之人。”
實則,那位孫中官深得高帝信任,已做到了內侍省監的位置,位居從三品,隻是換了旁人,濮陽也不放心,便將他調了來。
衛秀思索起來,並未立即答應。濮陽便有些緊張,生恐她搖頭。她是存了試探之意的,若是衛秀心存去意,隻等身子養好一些便要走,自是用不上孫中官,可若她願留下來……
濮陽不由自主便放緩了步子,衛秀疑惑地回頭,濮陽觸上她疑問的目光,忙心虛躲避,口中則是力圖鎮定︰“你看可好?”
她眼中滿是閃躲,麵上卻是一副極正義的模樣,衛秀看著,倏然一笑,心中軟得幾要化開,她回頭望著前方,語意溫和︰“便依你。”
濮陽喜不自勝,彎起了唇角,連眼中都浸滿了如夜色般溫柔的笑意。
不過片刻,用作沐浴之所的殿宇就到了眼前。
二人各自沐浴過,便往寢殿去,寢殿就在邊上,隔得極近。
濮陽見衛秀有些疲憊,便讓她倚到榻上,替她捏了捏肩。中過一箭,傷口雖已愈合,卻畢竟傷了根本,衛秀如今連久坐都覺力有不逮,往浴房一通梳洗下來,更是疲憊乏力。
濮陽便很憂心,照著周太醫教與她的幾個穴道,認真揉按起來,衛秀見她神色認真,仿佛在處理什麼要緊政務一般,不由便笑了笑,抬手將她散落的一縷發絲撥到耳後,柔聲道︰“不要緊的,多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