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長得清清秀秀,笑起來有點靦腆,“梁老師他們都有晚自習,我熱了飯,你快吃吧。”

梁鳴躍先衝進門解決了個人問題,出來的時候看見男孩端菜的手上纏著一圈紗布,趕緊說:“我來,你有傷。”

男孩垂了眼道:“應該的,我是梁老師的學生。”

梁鳴躍在心想這也不挨著啊,他爹的學生也沒有給老師做家務的義務,難道是父母閑得無聊又收養了一個?媽做飯那麼難吃居然還有人肯落戶他們家麼……腦袋裏的想法越來越不著調,大概是因為肚子填上了,血都跑過去消化食物了,一頓飯下來梁鳴躍除了男孩的名字,什麼也沒問出來。

他困得不行,草草洗洗就回屋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間房間的門開了,梁鳴躍嗅到老爸身上熟悉的煙味,正要翻個身再睡,就被掀了被子。

“你長本事了啊!”梁爸爸刻意壓低了聲音,可是氣勢不減,“上了個大學回來就學會欺負人了!”

梁鳴躍迷糊著爬起來,試圖搶回被子。

梁爸爸不給,繼續怒氣衝衝道:“小秦哪裏得罪你了?同性戀怎麼了,同性戀也是人,你倒好,學會歧視了!這是好人該做的事兒嗎?這麼多年書白念了!”

梁鳴躍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同性戀?”

“你給我小點聲!”梁爸爸試圖把人揪起來,“穿衣服!出去道歉!”

梁鳴躍困得不知道自己是誰,還清醒的腦細胞不到千分之一,卻也知道刀子嘴豆腐心的老爸這次鬧了個笑話。那天後來的事他都記不清楚了,是以後相處的日子裏,叫秦越的那個男孩子慢慢告訴他的。

放暑假的時候,他已經住在梁家一個月了,手腕上被鐵鉤子滑出的傷口長了新肉,可以拿些輕的東西了。

“我爸打的。”梁鳴躍陪他去換藥的時候,他垂著眼低聲道,“他撞見了我和同學在一起。”

那天晚上是他父親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梁家的電話,打過來說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梁家父母進屋的時候,正看見他坐在門口,怎麼問都不說話。

梁爸爸自從撿回這個滿手是血的孩子開始,就有點過度敏[gǎn],可能因為這事和學校領導,和其他老師,和許許多多不理解的人吵了太多架,看誰都是在歧視他的學生,所以剛好那天回來的自家兒子就中槍了。

“我就說我兒子不可能是那種人嘛。”事後他訕訕地說。

而此時梁鳴躍顧不得回味自家父親難得的尷尬表情,隻是鬼使神差地問:“是男同學?”

“當然,”秦越這一個多月情緒恢複了很多,對信任的人笑起來的時候反而有點狡黠,“我們親嘴了。”

梁鳴躍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八

那年夏天,陳滄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調查沒有做完。

他在西安鼓樂雙雲鑼和坐鼓的聲音裏接了一個電話,身側是流瀉而出的宏大而莊重的曆史,相比之下,握著電話的汗津津的手顯得無比單薄。

電話裏媽媽的聲音更單薄。

陳滄的奶奶去世了。

就在他們的舊房子裏。

搬家之後,那房子低價轉給了陳滄離婚獨居的姑姑,而奶奶是半個月前才從鄉下過來的,住在姑姑那裏,陳滄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還說等他回來要做小白菜餡兒的蒸餃。

她說,等回來了我就去你家,給我孫子做飯吃。

陳滄的大腦裏一片空白,他想,我要穿件黑衣服回去。

可是黑衣服在哪裏呢……翻遍所有行李也找不到,找到最後剛買來的車票也不見了,他急得一下一下砸賓館的門,然後發現那張粉紅的小紙片就攥在手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