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玄憫的記憶。

薛閑在模糊如夢境的場景之中勉強保留了一分清醒。

劇烈的暈眩感再次毫無預兆地在腦中翻攪著,他下意識閉著眼搖了搖頭,再睜眼時,眼前的場景便又是一陣紛亂,時而在清冷的殿宇中,時而在亭台裏。有時身邊寂靜無聲,有時隱約能聽見院外有人交談。

他視線時而高時而低,似乎那些回憶並不是依著順序而來。$$$$

待他脊背微微一熱,某種嗡鳴聲在耳邊一閃而過時,他同玄憫的牽連又穩了下來,那些模糊的場景又略微清晰了一些——

他看見自己麵前依然擺著一張桌案,一隻信鴿在桌案一腳乖乖縮著,似乎在歇腳,安分之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懼意。

而他手中正捏著一張疊過的紙,紙上洋洋灑灑寫滿了字。乍一眼看過去,隻看見落款之處的紅印上有幾個字,他隻來得及看清其中兩個,手指便是不受控製地一動,將那張薄紙又重新折疊起來,壓在了一邊。

那兩個字是“太常”。

他拿起擱在筆架上的筆,蘸了蘸墨,在桌案間的一張紙上寫了寥寥數字:不可耽誤泰山之行。

而後,他又提筆在落款之處寫了兩個字——

同燈。

薛閑腦中一陣嗡然,隻當自己看錯了,然而還沒來得及細看,場景便又在震蕩中倏然一變:

他站在一間高閣的欄杆邊,身邊是一盞宮燈,散著模糊的光亮。

先前“同燈”二字帶來的茫然還未散盡,以至於他愣了好一會兒,才覺察到身後有人在同他說話,他甚至都沒有聽清對方究竟說了些什麼,就已經轉了身,走到了高閣中的石桌前,伸手將桌案上的一張紙朝前一推,然後張口說了一句話。

盡管場景依然模糊,聲音也依然渺然不清,他卻依然能將玄憫的音色分辨出來。

他聽見自己用玄憫的聲音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話:“戊辰年,六月初七。”

那之後,玄憫還說了一些話,又或是問了對方一句什麼,隻是薛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耳邊嗡嗡作響,周身發寒,方才那冷冷淡淡的一句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每重複一遍,他身上便更冷一些。

脊背的刺痛感再度襲來,然而薛閑卻麻木極了。

戊辰年便是今年,六月初七不早不晚,剛巧是他的劫期。

或者說……剛巧是他被人抽去筋骨的日子。

他幾乎有些難以置信,一股說不上來的沉重感兜頭將他籠在其中,他在一片空白之中近乎急切地想看一看這場景中其他的人或是物,什麼都好,隻要能證實方才那句話隻是一個巧合。

然而他的目光卻隻落在了石桌一邊,似乎是瞥了某個東西一眼,瞥上那一眼的瞬間,他空茫的心口泛起一陣難以言說的情緒,很淡,淡得不像是他自己的情緒。

似乎是嫌惡,又似乎是旁的什麼。

薛閑顧不得,也沒那心思去想,因為他看清了桌邊擱著的東西,那是兩張麵具,一張銀製的,在燈下泛著冷冷的光,而一張則濃墨重彩塗畫著獸紋,那紋樣古樸肅重,兩旁係扣著長須,像是從野獸身上弄來的……

他盯著那獸紋麵具,腦中卻一片茫然,脊背上的疼痛突然加劇。

那痛是真的有些難熬,就好像沿著空虛的脊背,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