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終於找到一個水池子,皇帝從來沒有在這裏出現過,我可以放心地伏在水底下睡覺,希冀一覺醒來,所有一切都已經過去,人的性命這樣短,如同草木隻有一秋,也許我一覺過去,所有人都已經不在,可是我又會猶豫,猶豫生離和死別,是永遠都見不到比較難過,還是想見又不能見比較傷心?^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這樣想的時候,連個個麻煩的皇帝都讓我牽念。
所以常常不能睡太久,常常從夢裏驚醒,從水底仰望夜空,落滿一池的星,蕩漾如同人的眼波,眼波裏仿佛有個影子,白衣飄飄,如落花浮在水麵,如輕風拂過琴弦……不對,怎麼這影子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莫非是有人要投水?
多少年後想起,有人要投水,又和我一條龍有什麼相幹?
隻是在人間的這大半年裏,宋褘和皇帝總是習慣性地忘記我是一條龍,在他們倆堅持不懈的誤導之下,我自己……也忘掉了,看到有人遇險,不急多想,直接從水底衝天而起……
衝動是魔鬼。
我第二次很驚悚地以真身出現在一個人的麵前。
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穿一件寬大的白色長裳,被夜風一吹,恍然就如同浮在水麵,恍然就要落進去……好吧我還是承認,就算是眼神銳利如我,也有判斷失誤的時候。我摸摸鼻子,又摸摸頭上的角,懊喪地坐在水池子邊上,仿佛我才是那隻等候發落的落湯雞。
“你是誰?”聲音異常鎮定,連抖一下的意思都沒有,是這世間的人膽子太大,還是我膽子太小?
我抬起頭來,仔細看她,她長得不算美,隻是很安靜,安靜得就像深夜裏開在水上的一朵蓮。
和宋褘不一樣。
宋褘是美人,即便穿的是男裝,也一樣明豔非常,站在極暗處,她就是自己會發光的星,換上女裝,裝出來斯文和優雅,骨子裏仍是生猛的,所以她見到我的真身,絲毫不露怯意,那是理所當然。
而這個白衣女子,她生了極為平常的一張臉,眉不細,眼不大,唇不薄,又都生得淡,就好象淡的水墨,輕輕一抹,就能抹去,隻剩白皙的一張麵皮。可是偏偏有那樣一種氣勢,淩於平淡的姿容之上,紮進眼睛裏,即便千人萬人之中,你也會第一眼就看到她,第一眼就記下她。
我無法想象她穿男裝,無法想象她害怕驚叫,無法想象她會提高聲音說話,也無法想象有人在她的麵前咆哮失儀,她仿佛有那樣一種力量,當她站在你的麵前,便如同月光,所有這世間的一切都籠上柔和的銀光,讓人心裏安定。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我吸吸鼻子,用標準答案回答了她:“我在家行四,你可以叫我小四。”
她點點頭,並沒有多看一眼,直接就走了過去。
明顯是一個缺乏恐懼心和好奇心的人。
可是我是一條很具有恐懼心和好奇心的龍。每當我潛伏在水池子底下,看見她像鬼魂一樣飄過來,我就忍不住趴到岸上,習慣性地開始咬我的指甲,她忽然轉過身來,輕皺了一下眉,問:“你為什麼總在這裏。”
“我……我……”結巴了老半天才找到一個借口:“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不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她的眉頭皺得更深:“難道你會吃了我?”
“那倒不會。”
“那你有什麼可怕的?”她冷冷地掃了我一眼,讓我覺得整個血管都冰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