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愛捉虱子的小禿子(1 / 2)

傳功完畢後,楊雲征含笑揮手,示意宗嶽道:“你離遠點些!”

宗嶽茫然後退了十步多,站定。

突然,楊雲征盤膝大笑,轉而又側臥於山石上望天,指天罵道:“何謂天機?是指生老病死,情誼倫常可算嗎?!”

“可這些我都沒了,我他娘的還算個屁啊我。師父,你臨終還在為我算著一生,說是得讓我自己尋找。可笑到最後一刻,我還是逃不過‘了空’二字。”

“去他媽的天機要訣!”

楊雲征說罷不禁揚天而笑,閉眼而終。

晴空萬裏下,遠處猛地霹靂大作,宗嶽不由動容抬頭環視,但卻始終找不到打雷的方位。

低頭之餘,卻見楊雲征身下的山石旁緩緩綻放出了一朵花,花瓣呈藍紫色,花蕊卻是粉嫩的妖嬈。

兀自迎風擺動不停,沒一點屈服的意思。

楊雲征就這樣沒了!

但宗嶽明白,在這旭風和暢下決計又少了個敢掐龜殼的人,不由低頭望了望手中精致的銀色短棍,驀然歎息:老頭子當年趕我出括蒼又派人贈予武穆令,想必也是這般念想吧!

明明把關愛放在了嘴邊,可為什麼就是說不出口?!

真該活他娘受罪!

空曠的山野上忽地傳出一陣比一陣渾厚的鍾聲,禪院中的人影也漸漸稀鬆而動,徐徐圍向宗嶽身邊。

佛門的禿頭和尚各露神殤之色,唯有昨晚將玩笑話作真的小和尚遲遲不來此間,大抵真是困倦了吧!

天狼山上的這座無名寺院,向來不以常規處事,每屆選方丈都是上一任主持內定。

大江後浪推前浪,似楊雲征這“了”字輩分的和尚已是老的老,死的死,所剩無幾。幸而後代還有幾個出色的弟子,想來也是最有資格接替大任的人了吧!

但宗嶽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他們要暗中偷窺自己的言行,難不成誰最後接觸楊雲征的才是下任方丈?!

我嘞個乖乖。

宗嶽一念及此,驀地抬手捋了捋耳畔的一溜華發,再抬頭望向萬裏晴空,腦海裏一會是婀娜多姿的趙飛燕,一會又是江邊玩弄烏龜的葉秋。

略有所思地環顧四周,隻見群山簇擁高峰,一座寺廟前不著天後不落地,哪能享受什麼悠閑人生?!

再瞧這兩邊僧袍之上全是油光鋥亮的和尚,十之八九一副沒表情的味道,不由打了個寒噤,暗歎:嘖嘖嘖!怪不得楊雲征臨死前給自己還了俗,原來這裏麵全是道理啊!

在宗嶽幻想之際,驀地竄出一聲佛號,但當他驚醒抬頭的時候,周邊卻全是打佛號的人,儼然有些分不清主次。

“施主,了空師弟臨終前可曾留下了什麼遺言了嗎?!”說話間,從百餘和尚中間走出了一位頭頂戒疤還比了空深的灰袍老僧,臉上能見的眉毛牙齒已然光禿,不過白須倒是蒼勁有力,兀自垂胸飄搖。

宗嶽搖頭微笑,也不答話,隻是左手捂著胸口的令棒,右手托著下巴。不知覺間,人已走到了老僧跟前。

灰袍老僧頷首露笑,卻是隻見紅口不見白牙,情急之下說話竟帶些漏風含糊,道:“老僧法號了然!既然師弟在彌留之際,不曾留下隻言片語安頓後事,卻獨與施主寒暄。”

“恐怕也是別有深意啊!”

此言一出,四大皆空的後輩和尚頓時陰沉了臉色,盡皆流露出憤然之意。

宗嶽聽罷,也是急得俊臉通紅,欲要狡辯卻終究找不出由頭,暗罵了然腦袋裏麵是漿糊,兩個相識也就半天的陌生人哪會有啥子深意可言嘛!

還有這些個表麵拋卻紅塵,心裏卻為了自己一點私心患得患失的禿子,真是一個個沒用到了極點。

要是宗嶽在此刻提出他是括蒼宗家的人,估計這些人登時恨不得把他當佛爺供上去,早中晚三十炷香。

畢竟當不成和尚的人,也無非就是像凡夫俗子那樣,求神問子得“平安”嘛!

了然似乎看透了眾後輩的鬼心思,一副寧肯讓外人做主持,也不願自家人玷汙神聖的樣子,極力捧著宗嶽不放,道:“慧能,你去將你師叔祖的袈裟和禪杖取來,為新主持更換上。”

他口中的慧能,年紀和昨晚抄寫經文的小和尚年齡相仿,隻是稍微有些真正的成熟氣而已。平時也就為了然搭理禪房,抱蒲團敲木魚,做些瑣碎事務。

宗嶽登時招手,示意慧能回來,上前摸了摸他那圓圓的光頭,笑道:“這兒好像還有個和你這般大的禿子吧!”

說罷,又故意作勢尋找,道:“咦?他人去哪了?!”

慧能被宗嶽這般戲耍,終究是佛性不深,當即麵紅耳赤地低下了頭,唏噓道:“你是說慧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