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由他扛旗掌了先鋒,一路上無時不在高度警覺之中。
宗嶽還在往前行,但他越往前走心裏越慌,尤其聽到剛才的沉吟迂回,更是苦悶不已。
但願那是韓棟的呼喝,死活隻要留他一口氣存著,總算也對青雲山寨數千兄弟有個交代。
正在宗嶽歎息懊悔之際,卻見幺七的前鋒勁旅齊刷刷止步不前,宗嶽心裏暗生疑惑,便打發身前小將打探究竟。
但小將充其量走了十來步的距離,幺七已由前軍出現在了後排,神色憂慮道:“主人,南荒大將呼延羽在前擋道!”
宗嶽臉色一滯,正欲催馬向前,但幺七又支支吾吾道:“他說......韓老大已經上道了!”
宗嶽孱弱的身軀在白馬背上恍惚了一下,又恢複了堅挺,一句不吭地杵在原地,似乎還在等著幺七臭嘴裏麵的悶屁。
這小子總把壞事放在後邊說!
無論事情好壞還是輕重緩急,他都能在壞的程度上分出個三六九等,這技術旁人遠遠無所能及。
可隔了大半晌,幺七還是不動聲色。
宗嶽納悶道:“還有?!”
幺七苦笑搖頭。
兩人各懷心事一前一後到了西山坡底,大道瓶頸處才止了步伐。
大道換小道處,此刻獨坐著一位披頭散發的白頭翁,身上雖然玄鐵甲胄在懷,但並不見他一絲王侯將相氣質。
宗嶽怔了怔,就徑直上前也不客氣,問道:“你找我?”
那人甩了甩灰白散發,灰心點頭。
宗嶽並沒聽說過幾個南荒的人物,更別提認識他,還以為這人故意延誤時機,不耐煩道:“何事?”
“本帥......哦!不,老夫呼延羽,你想必聽你父親提及過。”呼延羽不願繞彎子,開門見山道。
豈料眼前的白衣小子茫然搖頭,呼延羽也拾趣,趁著歎息之餘,暗自將棕黑色臉上的紅潤壓了下去,道:“老夫此行前來,是為報仇訴苦,也為洗罪解脫。”
宗嶽屏退旁人,單騎上前道:“此話又是怎講?”
呼延羽笑著把他與宗澤年輕時候的往事一一提及,說宗澤將他六擒六縱,他如何逃脫,宗澤如何對他明嘲暗諷白眼相加,幾經讓他抬不起頭。
宗嶽見他談笑風生,並不像是報仇心切的人,尤其是聽他誇宗王爺治軍有方,心裏更是暢快。
漸覺這人可笑,道:“這倒也是!老頭子可不就是那麼個小心眼又有大本事,你想殺他殺不了,他不殺你就得幹著急的人嘛。”
“你也上年紀了,沒來由地跟風跑出來趟這渾水作甚?做人該學學我家老頭子,該出風頭時就讓全天下的風頭出盡,到含蓄內斂的時候,就該除草澆花樂哉其中。”
呼延羽瞧著宗嶽比手畫腳吹噓的小動作,簡直和當年所遇的宗澤一模一樣,隻不過心裏已沒了那時候的嫉妒,反而滿滿的是放鬆開心。
呼延羽待宗嶽胡謅說完,道:“你爹身體狀況如何?”
宗嶽驀地一愣,霎時間臉上開花,道:“好得很哩!”
呼延羽輕歎一聲“老狐狸”,又暗啐一陣眼前的“小狐狸”,歎道:“他的命總那麼好!”
宗嶽含笑自若,又掩飾不住急著要走的心思,可呼延羽接下來的一句話直讓他周身麻痹,神經大亂。
隻聽呼延羽道:“你不用上去了,上麵現在全是死人堆。著大半夜的,你小子最好別去衝那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