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韶華乍見一手含辛茹苦帶大的孩子這般懂事,心裏不禁五味雜陳,懶散坐在地上將包袱打開,一件嶄新的紅袍露在了外麵。
猩紅的顏色,與這西陲荒野的風景格外不稱!
“算算行程,咱們也快到西戎境內了,這邊天冷,你還是將這個披在身上,然後聽為父慢慢對你道這其中的曲折。”吳韶華強硬將紅袍披在了兒子的身上,還別說大小剛剛合身。
在冷麵兒披上紅袍的那一刹那,他笑了,擰開酒葫蘆咕咚咚一陣狂飲,道:“快哉!”
穿慣了素衣服的冷麵兒,一時間還不大接受這種刺眼的猩紅,極像是渾身帶刺般痛癢,但又不忍破壞父親心情,隻得說道:“爹!你老實說,咱此行去西戎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吳韶華嗬嗬一笑,嘴角上揚道:“你這孩子,不就是掃墓嗎?!”
“是嗎?”冷麵兒冷哼道:“你從括蒼帶了千騎直奔西戎,到拒北城外又不敢正道而入,轉而從側麵的黃沙道裏吃夠了苦楚。這些還不夠說明什麼嗎?”
吳韶華似是被孩子說中了心事,徑直一副冷笑不答的樣子。
冷麵兒本是隨意臆測,但他不曾想自己這般癡呆的人竟也可以一語成讖,不禁慌張失措地環顧了下周圍,噓聲道:“爹,你不是也要造反吧!您忘了,老王爺可待你我不薄啊......你不也說過,食君之祿,當分君之憂的話嗎?”
哼!
小兒之見。
冷麵兒沒想到父親一開口就如此反駁他的觀點,不由羞憤低頭,再聽他道:“爹教你的話,你能銘記於心,爹很高興!”
“你說得對,爹這大半生是受過宗澤不少恩惠,可在他有生之年裏,爹也隨他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多年,賣命的事也沒少做。他活著,我什麼都可以忍,可他萬一沒了呢?”
冷麵兒頓時啞然,雙眼怔怔地盯著眼前的老父,一點也不敢相信之前總喜歡在家裏插花的老父,竟還有如此大的野心。
旋即,又急忙追問道:“你是不是聽到了些什麼風言風語?”
吳韶華冷笑道:“你別以為,這幾年你跟小九兒在外創了個‘離殤’就很了不起。你既然可以暗自為自己私下培養另外一部分,爹如何不能在你們手底下的那些人裏收買些人馬過來?”
被老父一句話叫破鬼心思的冷麵兒,當即便癱軟在地,木訥地自歎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爹,你竟然連我都往進去算計?”
這無疑是吳韶華最得意的一筆勾勒,吳韶華淺笑道:“若不是瞧你還算有些野心,爹又怎麼舍得將你帶在身邊幹一番事業了?”
冷麵兒仿佛突然間變了一個人似的,種種之前的憨厚後怕繼而全部消失,冷笑道:“那又怎樣?身為武穆人,你難不成真要做叛逆之事?依孩兒看,咱們還是在人屋簷下,該低頭時就低頭的好。”
這話說出口後,不禁惹得吳韶華大笑,大笑之後,他赫然翻起身,怒折弓矢道:“爹若告訴你,你並非吳浩然,你也非武穆人,又當如何?”
冷麵兒眼角不禁抽搐了幾下,一時間腦海裏麵昏沉沉,直如一道晴空霹靂劈下,連同眼前也成了無盡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