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3 / 3)

帝江目光深幽,好似仍在夢中,自顧自地說,“我夢到走在一條大路上,許多人一起前行,四周白霧茫茫,很是濃重。我站在那裏,熟識的人從我身邊一個個走過,卻好像不認識我。你也麵無表情地從我身側走過......”

“然後呢?”奔霄問道。

帝江看向他,抬起手臂,碰到奔霄的臉頰。許是才醒,他的動作很慢。

奔霄被他冰涼的手指激得一顫,右手覆在帝江的手上,讓他的手掌完全貼著自己的臉頰。左手拉過帝江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春深夏初,你的手怎麼這樣涼。”

片刻後,帝江抽回雙手,坐起身,抱住奔霄,抱得那麼用力。

“你要記得我。隻有你,不,能......”他的聲音竟有絲哽咽。

奔霄環住他,“你是我的世界,我即使化為灰煙,也不會忘記你。”

帝江鬆開手,退開一尺,“不,你隻要讓我住在這就好。”他的手指戳在奔霄的心上,“所以你要對自己好,因為我還在那兒。”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臨溪樓三層四麵無牆,可遠眺山巒湖泊,平日總是人聲鼎沸。這日由於陰沉的天色,竟成了二人雅間。

“好茶。”帝江抿了一口茶。“今年又會風調雨順。”

奔霄也飲一口茶水,“這茶隻得中上。”

“品茶在乎心境,你什麼時候這麼沒風情了?”

“人會被身邊人潛移默化。”

帝江又抿了口茶,才回過味兒來,挑挑眉,“還是你風雅,損人的話還得人回想三旬才明白。”

奔霄嘴角掛起一絲笑意,可很快又彎了下去。他望著天邊壓境的烏雲,道,“記得一年紫霞關中大旱,一晴日忽降大雨。”他話說一半看向帝江。

“當時百廢待興,國庫空虛,這關中若顆粒無收,定餓殍遍野。那時修建水道尚未完工,百姓吃水都困難。”

“你便施法,取玉泉江水傾入紫霞關中地區?”

“你怎麼知道那日大雨是我施法所下,我都不確定能不能成功。”帝江又倒一杯茶。

“百姓求雨大雨即至,你還真是靈驗。”奔霄歎了口氣,“我也求你一件事吧。”

大風起,吹得二人衣袂‘獵獵’作響,頭上三千煩惱絲,也隨風亂舞,被南風吹向北方。

“你還用求,要我做什麼,上天入地知會一聲就是。”帝江眼中含笑,任由華發貼上臉頰飛揚。

奔霄額邊發絲被風吹得淩亂,令視野迷離破碎。“我隻求,求你好好的。”

帝江默然,兩人在愈加狂亂的風中對視,視線糾纏。

“我很好啊。”帝江笑了,燦爛的像驅散黑雲的白日。他站起來,站在奔霄身側。

奔霄仰頭去看他,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他的唇邊。

在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前,帝江彎下了腰,隔著奔霄被風撩起的紅發,親了他的嘴角,笑著說道,“記住這一刻。”

他何止要記住這一刻,就讓世界停轉吧,他要緊緊抓住這一刻!

傍晚下起暴雨。雨滴砸在地上,很快連成一片。雨幕傾瀉而下,暗了天地,將院中花草砸的直不起腰。

帝江已睡去,奔霄在旁和衣而臥,聽了半夜雨打芭蕉。

次日,奔霄睜開眼,屋中昏暗不知什麼時辰,聽窗外仍是雨聲淅瀝。

他同往日一般,先去看帝江,而帝江的青白麵色讓他停了心跳。

從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跡,在枕上染紅一片,銀發上幹涸的褐色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