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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骨,是一種外科手術,但在舊時代的天津,正骨是一種醫術。不設醫院,正骨醫生獨自經營,也沒有手術台,有的正骨醫生就在自家院裏為斷骨的病人接骨,接好之後,打上夾板,再給些洗藥,囑咐你如何如何,就算完事。按照正骨醫生的囑咐,你安心保養,百日之後,你再來,正骨醫生為你解下夾板,好了,絕對沒有一點兒後遺症。

正骨術,做為一門手藝,成為舊時代天津的一大品牌。無論骨傷到什麼程度,不必開刀,正骨醫生都能為你接好。現在稱為粉碎性骨折的重傷,舊時都是由正骨術醫生接好的。病人來了,也沒有X光機照相,正骨醫生就是憑手感去觸摸。摸到骨傷處,再一點兒一點兒地按摩,病人疼得呀呀喊叫,正骨醫生無動於衷,又捏又揉,又拉又捋,直到醫生認為可以了,這才鬆手。這時候傷骨已經複位,保證萬無一失。

天津正骨術,無論多麼嚴重的骨傷,保證一次複位,真做到了手到病除,而且不留一點兒後遺症。沒有醫療器械,沒有數據保證,一切靠的就是感覺,這完全就是傳承技術了。天津正骨術一姓單傳,正骨蘇先生,是正宗傳人,正骨術非蘇姓人家不得開業,開業也沒人去找你。漸漸“正骨術”三個字已經被“蘇先生”三個字代替了,骨傷病人去看醫生,都說找蘇先生去,避開了不吉祥的“骨傷”二字。

天津正骨術興盛,也是環境造成的。天津大碼頭,河岸邊每天停靠著大小船隻,上至萬噸級的輪船,下至漁家運送農產品的小船,無論什麼船靠岸後,船上的物資都靠人力裝卸,大碼頭停靠的萬噸級輪船,船高上百米,從輪船鋪下一條長木板,工人們身背肩扛,沿著木板往下走。我看見過那種情景,真是驚心動魄。稍一失足,跌落下來,骨傷是小事,大多連性命也保不住了。

碼頭城市,日常糾紛多,小至個人爭吵,大到聚眾鬧事,沒有一天平靜日子。每天早晨碼頭招工,你來早了,我來晚了,免不了就會發生爭執。碼頭上打架,沒有講理的時間,從開始發生爭吵,到打鬥結束,全過程不會超過二十秒的時間,時間長了,耽誤正經事,雙方都吃虧。如此短的時間內如何結束打鬥?隻有一個字——打。打到什麼程度?有輕有重。輕的,叫“開”了,拿一塊磚頭,往頭上一拍,鮮血嘩嘩流出來。不是開對方,是開自己,頭上一見血,立即就有人出來了事,開自己腦袋瓜子的一方,就占理,立即決出勝負,打鬥結束。

爭吵雙方的人數多,發生群毆,打鬥的時間就長了。交手有結局,就不是“開”了,而是“廢”了。一定要打傷一個人,還得是重傷,當然不能致死,人命官司是打不起的。廢一條腿或廢一隻胳膊,在舊天津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

巨大的社會需要,造就了正骨術的成熟。不需要手術台,沒有醫療設備,不做手術,不開刀、不固定、不加釘,就靠推拿按摩,正骨術真成了一門絕技。

我們小時候,都知道蘇先生正骨的故事,個別同學玩雙杠或單杠,不慎失手,跌傷骨頭,找到蘇先生,經過治療,複原如初。種種現實經曆,絕對不是現在的廣告宣傳,蘇先生也不做廣告,更沒有許多人表述體驗:“我怎麼怎麼樣,骨頭傷到什麼程度,正在疼痛難忍之時,有人說,你怎麼還不去找蘇先生呀?打聽到蘇先生的住處,找上門,經蘇先生推拿,立馬,就好了。”那就是騙人的廣告了。

天津正骨術神奇,留下了許多傳說。

小時候聽說書,《沽上英雄譜》,講的是天津各路好漢、黑社會內幕,俗稱《混混論》。新中國成立後不讓說了,新中國成立前,說《混混論》,票房特好。

《混混論》中有一段“二次斷腿”。天津兩派黑幫鬧事,打群架,紅方將黑方主將的腿“廢”了。黑方主將找到正骨先生,無論花多少錢,恢複原狀,正骨先生大包大攬,保證一百天後複原。但打人的一方也找到正骨先生,一定要給他留點兒殘疾,不能讓他複原,他複原了,沒有紅方的好果子吃。

正骨先生雙方都不敢惹,先收了紅方的錢,將傷骨的黑方老大一番救治,一百天之後,下地,不行,還有傷,怕再不能上陣了。

黑方老大自然大怒,找到正骨先生,你不是能複原嗎?怎麼給我留下了殘疾?說著就要動手。收拾別人不行,收拾你足夠,小菜兒一碟。

正骨先生沒有辦法,隻得將事情經過如實稟報。

怎麼辦?正骨先生出了個主意。紅方給了錢,命我給你留下殘疾,如今已經證明再不能上陣了,紅方的命令如願了;要想再除掉殘疾,對不起,你再出一份錢,還得吃一番苦,自己斷腿,我再給你醫治,絕對不殘疾了。

好說。

到底好漢一條,說罷,將腿架到板凳上,一拳下去,隻聽“哢喳”一聲,腿斷了。先生,你接吧。

正骨先生果然醫術高超,一番捏弄,當然黑方老大吃了一番苦,最後接好,回家靜養,一百天後下地。報仇去吧。

一百天之後,黑方老大康複,好漢一條,出去鬧事,果然報了一箭之仇。

這個故事顯然是說書人的杜撰,以蘇先生的名望和他在正骨界的地位,收受他人金錢給傷者留下殘疾,顯然有悖醫德;而且骨傷不能一次醫治成功,留下殘疾,骨頭縫間長出肌肉,那就再不可能根治了。所以,“二次斷腿”的傳說不可信,有損天津正骨術的名聲。

用另一種方式解釋,“二次斷腿”可能隻是一種表演。以蘇先生的處境,惡勢力麵前,不可能是強者,惡鬥雙方,都惹不起。一方受傷登門求治,蘇先生當仁不讓,一定要盡力解除病者的痛苦。另一方出來惡人,拿著錢威脅蘇先生不可給傷者徹底醫治,蘇先生也不敢違抗,於是隻好和傷者約定,蘇先生為他治病,他對外聲稱骨傷沒有治徹底,留有殘疾,於是公開場合表演一次“二次斷腿”,雙方不得罪,瞞天過海,事情就過去了。

傳說終究隻是傳說,其中隻說明天津正骨術的神奇,也宏揚了蘇先生的高尚醫德。

科學普及,正骨失傳,如今再沒有人找正骨先生看骨科外傷了,倒是有些人不相信科學’還是相信捏拿按摩。一位朋友,不慎骨傷,醫院經過處理打上石膏,要求靜養。這時一位好友跑來問候,介紹說一位“名醫”正骨技術過人。這位朋友聽了勸告,跟著他的好友找到這位“名醫”,“名醫”大包大攬,打碎石膏,下手按摩,他自然疼了一大陣,最後說,複原了,回家去吧。誰想到,回到家裏,腿就腫起來了,而且疼痛難忍。第二天病情發展嚴重,立即去醫院,告訴醫院昨天正骨去了。醫院說,該你倒黴呀!重新做手術,再打了石膏,我的朋友向醫院保證,他再也不去找正骨先生了。

正骨醫術失傳了。

舊時代,迷信是一種行業,分工很細,服務對象也不同,最為下層社會服務的迷信,有算命、看相、批八字。走在馬路上,突然被人拉住:“先生,我奉送你一卦,你眉宇之上,罡火正旺,十天之內,必有大災!”先把你嚇住,你問什麼大災,他開始為你算命,自然,現在就開始收費了。

迷信業為最上層服務的,有術士。許多軍閥、軍政要人都養著自己的術士。出兵攻城,該走哪條路,守城的人是什麼命相,攻城的人又得是什麼命相,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錯一步,則失天下;對一步,則得天下。天下大道理,成者王侯敗者賊,不可等閑視之。

軍閥混戰時期,北洋政府是你剛下台我上場,幾個野心家都爭大總統的寶座,妄圖一勞永逸地坐定天下,建立千秋萬代家天下的帝業。他們似是對自己缺少信心,凡事都要先由術士測算,據說袁世凱登基稱帝,術士就給他算過―命,算得兩個字:九九。

九九,大吉。林彪就忌諱一百,百,為足,水滿自溢,到了“足”的地步,就開始走下坡路了。所以,“百”是從興旺走向衰敗的拐點。

袁世凱看到“九九”二字,以為他袁家的江山坐定了,於是擇吉日舉行登基大典。他自然不會明白,他稱帝,逆曆史潮流而動,絕對不會有好下場。才做了八十三天皇帝,舉國反袁,最後袁世凱躲進外國使館,才沒被百姓“踩”死。

袁世凱的皇帝夢破碎了。術士說:“我早就告訴他不要做皇帝,“九九”者,八十一天也。你們看,袁世凱登基稱帝,前後總計八十三天,登基一天,下台一天,在位上隻待了八十一天,我算對了吧。”

術士隻侍候達官貴人,吃百姓飯的相士,就五花八門了。

最常見的相士,擺卦攤的,俗稱“倒黴上卦攤”。馬路邊上擺一張桌子,桌上放一本打開的《易經》,桌麵上鋪著一方桌布,桌布上畫著大棋盤方格,棋盤格間淩亂地擺著八個大木棋子,上麵刻著“乾坤巽艮兌離震坎”八個大字。有人過來問卦,相士將八個棋子啪啪地東倒西翻,再默默地自言自語一番,突然心有靈犀,他就在你走投無路的時候,算出你應該怎麼辦了。

騙人吧?對,就是騙人。誰讓你咬鉤呢?他桌前掛著一方藍布,上麵寫著“心誠則靈”四個大字,隻要你相信他,他說的就絕對沒錯。

小時候上學,下學路上常看見卦攤前坐著一個倒黴蛋,正在聽相士指點迷津。幾次也湊過去想聽聽,隻是相士一揮手,把我推開了,到底他們如何騙人,我就不知道底細了。

親身經曆的,是和母親一起去“看香”,那才是和迷信的零距離接觸了。

父親在外荒唐,母親放心不下,經人介紹,說是一位師父看香最靈驗。母親無奈之時,也隻能做最無奈的選擇了。

看香,俗稱“跳大神”。看香比跳大神斯文,跳大神太粗俗了。跳大神的婆子,披上道袍,案上燃燭焚香,過一會兒神靈附體,婆子又唱又鬧,自稱是什麼神仙附體,一陣胡說八道,算是給你指明了道路,遇有病人,也就算為你驅除了病魔。

看香,都設在深宅大院裏。院落非常清靜,院裏有花有草,回廊裏掛著鳥籠,還有傭人侍候。看香的師父身著長衫,優哉遊哉地坐在正房裏讀書作畫,看著明明就是一位儒士。

看香的師父隱名瞞姓,沒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誰,隻稱“先生”。他深居簡出,不和百姓接觸,也不接待平民,必須有親朋介紹,否則他是不會為你看香的。就是經親朋好友介紹,第一次登門,他也是不理你,隻讓傭人給你獻上一杯茶,推說師父這幾天出門遠遊,更問你有什麼事情要驚動神仙,雙方說得投機了,才給你定一個時間再來。

看香,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我雖然好奇,不相信神靈會附在人體上,和下界溝通,告訴你世上的秘密;但看師父神態,又真唬人。看香時他的表演,活像是神仙就附在他的身上,唉呀,太絕了。

母親帶我去看香。看香師父終於出來了,但他一點兒麵子也不給,隻推說近來麻煩上界太多了,上界頗為不悅,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還是過一段時間再來吧。母親述說:“孩子父親外出數月,一直沒有消息,實在放心不下,隻請先生問問上界,這個人現在落在哪裏,有沒有什麼災禍,如此我們也就放心了。”

經過再三懇求,師父終於答應說:“我試試吧,隻怕上界不理睬呀。”

說罷,師父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師父身著長衫回到大堂,此時已經一臉嚴肅,儀表非凡,明明就不是活人,而是上界派下來的神仙了。

此時,傭人點起香。師父一番運氣,先是打了幾個哈欠,然後又是眼淚又是鼻涕地表演一大陣,待香燒到一半,神仙附體了。師父晃了晃身子,似是無法負其重,傭人趕忙後麵攙扶,站穩之後,這才閉著眼睛向母親詢問:“下麵這位民女何人也?”

母親忙報上姓氏,述說如今境況,再請神仙相助,代她查詢夫君何在,平安與否。

“你夫君姓甚名誰,何方人士?”神仙拖著長聲詢問母親。我看著活似是唱戲。

母親一一稟過父親的種種情況,絕無怨言。上界不管你們家的事,隻幫助你查查這個人的下落。

此時,神仙飄飛起來了,師父用著長袖子,耍了一大陣,突然眼睛睜開,真嚇了我們一跳。隻聽他大喊一聲“某某某”,他喚的是父親的名字。可能他看見父親了。然後神仙又大聲嗬斥:“你還留在這裏做甚,你家良人盼你早早歸去,某某某,兒女待哺,你不可在外荒唐了。”

果然,找到我父親了。據神仙說,父親現在在上海,正和一幫紈綺子弟一起作孽,神仙已經催促他早日還家,等著吧,眼前沒有災禍,不過糟蹋幾個錢罷了。

巫婆行騙坑害百姓的情景

說罷,神仙似是還忙著去別的什麼地方。眼看著看香師父的精神不濟了,傭人立即將師父攙下去,休息了一會兒,等師父再出現時已經就是一個凡人了。

“神仙剛才說什麼了?”師父對於剛才的表演一無所知,還要向母親詢問。母親如實將剛才“神仙”說的話向師父轉告,師父這才又對母親說了許多勸慰的話,立即,傭人走過來,要送我們出去了。

師父看香,當場是不收錢的,要等事情過後,神仙的話應驗了,你自己再給師父送去酬謝。大約過了三幾個月的時間吧,父親回來了,問起父親這些時間去了什麼地方,果然是去了上海。和誰一起去的?就是他那幫狐朋狗友。神仙真是靈驗,他怎麼就算出父親那時在上海呢?後來我才明白,以父親那樣的紈籍子弟,出去尋開心,能去黃驊縣嗎?比天津更好玩的地方,隻有上海了。

父親終於回來了,沒有意外,就算是平安吧。自然要重謝看香的師父,母親派人送去了酬謂扌,送多少錢,我就不知道了。

舊時天津,擺卦攤,算命、批八字、看手相、看麵相、黃鳥叨簽,一些迷信貨色何以有市場,而且生意好?因為舊天津倒黴蛋多。俗話說:“倒黴上卦攤。”就是這個道理。

批八字,是迷信行業中的鐵飯碗。

迷信時代,男女成婚,先要合八字。怎麼合?不知道秘密,反正得先算一下,合過八字,沒有大礙,方可成親,否則相生相克。男“妨”女,女“妨”男,不吉祥,都不得成親。做買賣,店門朝什麼方向,什麼時候開張,什麼人主持店麵,都要先批八字,否則凶多吉少,保準賠錢關門。

算命相麵,五花八門。大相士有門麵,類若做著一樁大生意。老天津大相士的相室多設在舊天祥市場二樓,幾十米大廳,看著甚是“疹”人,門檻費更嚇人。這類相士是專門侍候大人物、做大生意的。類若袁世凱想做皇帝,什麼時候登基,稱帝大典要什麼人物捧場,什麼人主持,如何拜禮,一切一切都由相士安排,不可稍亂方寸。軍閥時期,各路英豪都養著相士,負責參謀進軍路上如何走,攻城的時候派什麼命相的將軍。對方守城的將軍木命,就選一個金命的將軍攻城;選一個土命的將軍,倒黴了,“木”克“土”,不光攻不下城池,說不定還要全軍覆沒,落荒而歸。

老百姓沒有那麼大的官司,最大的事情,也就是成親合八字。生意不好,問問下一步該做什麼,或者出了什麼事,如何躲避。類若《十五貫》裏的婁阿鼠,被官家追捕,向先生指點迷津,結果還是被假扮相士的況鍾捉到了。

算命相麵,自稱吃“金點飯”,其中還有許多門類。最牛的相士,自稱八大特色:一,能知士農工商哪界做事;二,能知父母“妨”與不“妨”;三,能知兄弟幾個;四,能知妻室有無;五,能知子嗣有無,何年立子;六,能知自己吉凶;七,能知現在謀事成與不成;八,能知祖業有無。

你看,簡直就是活神仙了。

舊時街頭卦攤

卦攤上的手相圖譜

問吉凶,看命相的人和相士互不相識,相士何以就知道對方的隱私呢?

其實吃“金點飯”,也有一套技術,他知道的一切都是對方告訴他的。看命相的人才落座,先嚇對方一下:“唉呀,我看尊家眉宇間一片烏雲。”隨之,對方歎息一聲,表示他看對了;再看,來人斯斯文文,不像是殺人越貨的強人,一定是做生意賠了錢,再進一步往外套話。“是呀,最近糧價回落。”你瞧,他看出對方是做糧食生意的了。其實這一切跡象全是對方自己帶來的,對方衣服上有麵粉,一定是賣糧食的無疑了。

算命相麵,絕對騙人,可笑的是近幾年,街頭常見有擺小攤的算命相麵。找上門去求問命相的,還多是年輕孩子,不外就是對象的事。有一次,我閑得沒事,正看見街頭一個小攤有人相麵,湊過去聽,算命的先生正向一個女孩子說,你將來會遇見一位博士,好命相呀。我聽了沒敢笑,那女孩子也真傻,將來搞對象的事,他如何會知道呢?

老天津最出名的相士,人稱“半仙”。在舊天祥市場開著大相室,就住在勸業場後門的紫陽裏,絕對活神仙。求問命相的人進來,自己不必說話,這位半仙先對你說你是什麼地方的人,又是為什麼事情來的,最後問你,對不對?你說對,好了,下麵就聽他的了。

上世紀五十年代取締迷信,半仙接受“再教育”,後來現身說法,就在中國大戲院,向民眾述說自己的騙術。我去聽過,老者蓄著長須,果然一副神仙風采。他說,他的一切料事如神,都是騙局,他相室每天隻掛三個號,有人求吉凶,要在三天前來預約。他相室外麵坐著的都是他的內線,和來問命相的人說閑話,前來預約的人也愛說話,這不是嗎,家裏遇見了這麼一樁事,孩子怎麼怎麼樣了,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然後他的線人又問清這個人的種種背景,問得差不多了,預約給你一個號,等你來的那一天,才走進相室,半仙就先把你的情況對你說了,你還以為他“神仙”呢。

馬三爺的相聲,說一個吃“金點飯”的相士,在“三不管”擺了一個小攤,為了吸引人,自己先在一塊石板上寫下“沒有”兩個字,然後扣在桌上,隨便拉過一個人來問。你有父親嗎?回答,有。你有母親嗎?有。你有哥哥嗎?有。你有弟弟嗎?有。你有姐姐嗎?有。你有棉猴兒嗎?沒有。

對了。這時候相士將石板翻過來,早就算出你沒有棉猴兒了。

幼時,外婆迷信,家裏遇到煩心的事,就去找一個師父看香,這位師父姓劉,大家喚他劉師父。外婆看香,帶我去過,劉師父的“工作室”,供著一幅神像,一個條案,上麵有香爐、蠟燭座,進得門來,劉師父並不詢問你有什麼事情,隻問你:“看香吧?”你說是,他點上香,燃上蠟燭,向著神像施禮,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道他嘟嚷些什麼。一會兒時間,這位劉師父似是失去知覺,鼻涕眼淚湧出來,神仙附體了。這時候他就開始和你對話了,譬如孩子病了,神仙就告訴你,沒什麼大病,過幾天就好了;再譬如夜裏聽見院裏有聲音,神仙就告訴你不要緊,不外是神仙過路,全家絕對平安。

有一年母親帶我去看香,父親去山西謀事,母親不放心,怕他荒唐。劉師父一番表演之後,告訴母親說:“放心吧,已經到了山西,這次改邪歸正,再不荒唐了。”母親聽了將信將疑。不久父親倒是來了信,向母親表示歉意,隻是母親再也不相信他了。

騙人的伎倆五花八門,首先他們為你強行規定了一個心理環境,心誠則靈。隻要你心誠,他們說的話就靈驗;如果他們說的話不靈驗,那不是他們說錯了,而是你的心不誠。關於父親的改邪歸正,劉師父所以沒有說對,原因是我母親的心不誠。神仙依然是神仙,再有人來看香,他依然裝神弄鬼地表演一番,就看你心誠不誠了。

讀中學時,每天下午放學回家,總要走東馬路,從東南方向走過來,才走到東南角。就在東馬路邊上,總蹲著一位老人,老在旁邊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大人頭相,人臉上畫著許多雀斑,俗稱痞子。老人不說話,俗稱直鉤釣魚,或者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這位老人是幹什麼的?

燒唐子的。

臉上長落子,對於美容頗有影響,但老人燒痞子,還不光是從美容上考量。臉上長磨子,有許多講究,看老人掛在牆上的人臉相,各處痞子都有講究,這個地方的瘩子“妨”父母,那個地方長寤子“妨”兒女,還有的地方長瘠子“妨”兄弟,反正就是不吉祥。當然也有幾個地方的瘠子吉祥,鼻子下麵、嘴唇上麵、人中,這些地方長瘩子,貴相。如果是紅落子,還是帝王之相,可惜那個地方長瘩子的人太少了,所以每一個朝代隻有一個皇帝,而且皇帝也未必人中都長紅瘩子,將就材料了。

長了不吉祥的宿子怎麼辦?燒掉。於是人們找到老人,請他幫助把不吉祥的瘩子燒掉。

燒瘩子的現場,我看到過。反正下學沒事,走到東南城角,就在老人旁邊等,果然就來了人。“大爺,您老給我看看這個落子。”老人一抬頭,先“唉呀”一聲,說這個瘩子可是不吉祥。父母都健在嗎?都還健在。快燒掉吧,這邊的瘩子“妨”父母,那邊的瘩子“妨”兄弟,隻有嘴邊這顆痞子好,一輩子淨吃好東西。反正他得說句吉祥話,光說“妨”,來人不愛聽,容易打起來。

其實,現在想起來,那個找上門來燒瘩子的人,是老頭兒的托兒。薑太公釣魚,沒有願者怎麼辦呢?來個托兒,打開局麵。老頭立即給托兒燒瘠子,點上一種東西,在瘠子上麵堆一點兒自製的藥膏,一麵點,還一麵問:“疼嗎?”托兒回答不疼,還說大爺真靈,上次給他燒的那顆痞子,三天後洗下去,瘠子果然不見了,你看現在小臉兒多白淨。

說著,上鉤的人過來了,一個一個請老人給他燒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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