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太不幸了;馬一丟,讓人覺得更加悲慘。但他們是堅強的四世紀先民,還懂得摩擦升火,這是一項現如今早己失傳的技術。
抱著最後一線希望,人們耐心地折了些樹枝堆起來。每人撿兩根樹枝拚命地摩擦。過了半時辰,他們完全凍僵了,樹枝也凍成冰棍一樣。他們痛罵那些用這種愚蠢的把戲來戲弄他們的諸天神和暴風雪的阿娘。
大家悲悲切切,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
但人生處處有奇跡,屈支真樹這個該挨千刀的罪人,競從他那漏過了搜索的懷中的破爛中翻出了一團火絨。雖然有些浸濕結團,但和這相比,就是找到一團金球也沒人鳥他了。
人們不難想象,在這種情況下,一團火絨是多麼重要——或者說是多麼喜人,多麼金貴,它在人們的心目中閃耀著多麼神聖而燦爛的光芒。
再次,他們懷著虔誠的希望去采集樹枝;當屈支真樹預備打著那團火絨時,人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那種聚精彙神的專注就是用盡紙墨來寫也描繪不完。
一個火星充滿希望地燃了一下,就熄了。第二個火星也隻閃了一下就完了。第三個火星剛達到希望的邊緣,就被風吹滅了。他們擠得更緊,人們把最後的希望全寄托在屈支真樹嘴上,從他抖得象抽風一樣的嘴,可以看出憂慮和希望變得多麼瘋狂和迫切。
火星燃了,發出微弱的藍光,接著冒出一朵火焰。每一雙眼睛都印著烏丸蠻子用手捧著的那團微光發亮,真樹慢慢地彎下身子,每一顆心都跟隨著他,每一個人都緊張得血液凝固,呼吸停滯。
那火苗終於挨著了樹枝,火苗象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樣掙紮著,慢慢地引燃了一點,再掙紮一下,再引燃一點,那希望堅持了令人心碎的五息時間,然後,象垂死的人一樣地喘息了一下,熄了。
有幾息時間,沒有人說一句話。這是種徹底的沉寂,甚至風也不祥地沉靜下來,隻剩下雪片飄落的籟籟聲。最後,大家開了口歎息,聲音淒切,每個人都明白,心中都相信,這是他們今生的最後一晚。
呼延東開口說道:“阿幹們,就死在一塊吧。讓我們就無怨無恨地去吧。我曉得你們怨恨我,因為我逞能而使你們在雪地裏轉來轉去,但我確是好心好意的,別怪我。再說我本來還想弄死真樹,這頭錢價奴(隻值一文錢的奴隸)辱罵我,把我叫做“糞勺”。他以為我不懂烏丸土話,但他不曉得我從小學得最多最上心的,就是用來羞辱人、糟踐人的話,那句“糞勺”我時刻記在心頭,它傷透了我的心,但是真樹丟了馬,又弄熄了火,他比“糞勺”還不如,我心裏好受多了,就不和他計較了,我不斫你的頭做骨盞了,反正都要一塊上路—”
可憐的呼延東抱了抱真樹,哽咽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凶狠的大眼蛋子中傷心的淚一湧而出,不僅他一個人,旁人也抽泣了起來。法生還以為隻有他一個人這樣想。當大家都平靜後,他發覺人們都接受了這個事實。
屈支真樹惱羞不己地瞪著呼延東。咬牙切齒了半天,開口卻泄了氣,他原諒了呼延東對他的惡意。接著,他掏出軍持(雙耳水瓶),說他也不會再沾一滴酒了,都是這鬼西讓他點不著火。
他說,他已坐等四眼護路者來接他了,雖然多少還有些不舍,但可薄真總是服從諸天神安排的命運。如果他能多活一點時日(絕不是由於怕死,而是為了徹底地做個好人),以後再看到乞索兒(乞丐,相當於四川人罵‘討口子’)時,他不會再放狗咬他們了,也不會用鞭子抽他們了,他會把吃的東西端出來,對什麼樣的客人都不會怠慢。會拿出手頭現有的全部食物款待那些可憐蟲。還要身體力行也勸戒別人不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