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同的炎官。他不認得你,不記得十多年的感情,他甚至可能會無心說出很傷人的話來,小師父好意讓咱們緩緩心緒,否則莽莽撞撞,到時又不曉得你有怎生的反應。”
半響,紅豆終於妥協︰“嗯……我聽話就是了嘛。”
“這才乖。”
東方流甦看著眼前兩個雖無血緣之實,但有長幼之名的“父女”,隻覺得唐突,怎麼白雲合的神情舉止超乎一個為人爹親該有的範圍?
她記得石炎官曾向她提及,紅豆已羅敷有夫……
“對了,怎麼不見紅豆的夫婿一並上山呢?”她問。
“我夫婿?”紅豆眨眨眼,隨即伸出白嫩食指,落在白雲合鼻尖,“在這兒呀。”
“但白公子不是石炎官的……”
回話的人是白雲合︰“我雖是炎官的結拜二哥,又兼任紅豆的夫君,我想這兩者身份應當不會有所沖突才是。”
“冒犯了,希望白公子別放在心上。”東方流甦歉然地揖了身。
門外傳來四足雜遝的奔跑聲和魯鏤範努力製止的嚷叫聲︰
“你還不可以下床,外頭風大雪大,你想風寒加重而亡嗎?!”
“二爺!”青魈扶著壁沿,跛行地來到大廳,一見到白雲合後,鎮日的提心吊膽總算回歸原位,“二爺,四爺他——”
“我知道,我明白,所有的情況我一清二楚。”白雲合打斷青魈的話,“倒是你,看起來……傷得很慘。”渾身包紮得隻露出骨碌碌的圓圓雙眼,幾乎教人認不出他是活潑好動的青魈。
“隻是小傷,”青魈睜眼說瞎話,再追問︰“您見過四爺了嗎?”
“還沒來得及見著炎官,隻不過白無常倒見著了。”
“您……您到過官牢見白無常?”
“我又不是去探監,何必自討沒趣到官牢那種穢氣的地方去?”白雲合笑得輕鬆,“白無常已經離開牢獄,主爺的下落也在掌握之中,一件件麻煩的事都解決完之後,大夥就能回去了。”
青魈咧開包裹在白巾之下的嘴兒狂笑︰“當真?!一切都這麼順利?但……但四爺的情況……”
“最好最壞的打算都一樣,無論炎官的記憶恢復與否,閻王門都是他惟一的家,況且失去的記憶可以作罷,未來再讓炎官重新認識大夥就好。”
一旁的紅豆欲言又止,半晌,仍僅是低垂著頭。
“讓四爺舍棄以前的記憶,這樣對他好嗎,他會記不得以前教導魑魅魍魎的酸甜苦辣,記不得他總是咆哮地吼著每一回偷懶的我們,記不得他笑起來多爽朗海派……甚至記不得紅豆好小好小時,他耐著性子將她養大的點滴……二爺,這樣好嗎?”
“好與不好,我又能如何?我既非神,也非仙,在我掌握之下又有多少事能盡如我意?”白雲合握緊紅豆的右手,意有所指,直到紅豆伸出左手掌,輕輕覆在他手背上,白雲合鬆緩緊蹙的眉頭,再度漾起淺笑續道︰“我當然也希望炎官能恢復記憶,畢竟我好不容易才認命地接受擁有炎官這麼火爆的結拜義弟,我可不想再重來一次那種折騰。”
他的話為陰霾籠罩的為非作歹窩帶來了久違笑聲。
清亮而有力的敲擊門板聲拉回眾人的注意力,眾人口中談論的石炎官正靠在門扉邊睨著眾人瞧,臉上沒有所謂驚訝或與親人久別重逢的欣喜。
“這麼一大群人縮在這裏,幹什麼?!真忙嗬,忙到連我的膳食,都省略了。”石炎官餓極生怒,拖著沉重而不穩的步履來到廳堂,見到眾人談笑風生,他的心情更加不爽!
“小幹爹!”紅豆喜滋滋地彈跳而起,眼見就要撲上石炎官的懷抱。
“慢著,你是誰?”
石炎官的問句如願以償地阻止了紅豆前行的腳步,以及她掛在臉上的笑靨。
“我是紅豆呀……”
石炎宮擺擺手,不感興趣︰“我管你紅豆、黑豆、黃豆,我通通不要,我要吃飯!”他轉向東方流甦索討能喂飽腸胃的飯菜,“喂!我餓了!”
“你——”東方流甦瞧見紅豆受傷的神情,投給石炎官責難的眼神,可惜石炎官毫無所覺。
“小幹爹……”紅豆緊緊地揪扯著他的衣角,淚眼汪汪,“你真把我忘了嗎?我不要這樣的小幹爹啦……嗚……”
“幹嗎拉著我?!”
紅豆越扯越凶、越拉越緊︰“還是你仍在氣我和二小叔的不告而別……我們沒有不回家,隻是……”
“我,管你要不要回家,放手啦!喂!”
石炎官努力想從紅豆手中搶救自個兒的衣服。這小丫頭是怎麼回事?自言自語、自說自話,還自暴自棄咧!
紅豆鉗抱住石炎官,埋頭在他胸膛間嚷嚷︰
“你不可以忘記我!小幹爹,我沒有接下來的十年能讓你重新將我填回記憶裏,我沒有!你如果忘了我、忘了我這個人的存在,我們父女倆曾經有的回憶會變成多諷刺的一件事!”她哭花了臉蛋,哭得淒淒慘慘。
白雲合及東方流甦所擔心的場景,無可避免地提早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