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自己選擇‘說書者’。”
“別任性……”
“我偏要。”他一臉耍賴、耍賤的痞樣。
她暗暗嘆息著,他什麼都忘了,就是忘不掉頑劣惡性。
好吧,硬著頭皮開講了︰“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個土匪——不過是仍存善心的那種。我們頭一回的相識是在破廟裏,當時的你受了點小傷,我正巧救了你……然後你直嚷著要、要報答我,並且要向我學習……渡世教人的精深佛法,你、你以前最喜歡聽我念佛經,還相當有悟性……”天上諸神諸仙,我隻是想讓他回歸正途,所以撒了點……小謊——東方流甦冒著死後下地獄割舌的危機,支支吾吾地吐露,並不斷在心底懺悔。
石炎官眯起眼︰“為什麼你看起來,好心虛?”
“哪、哪有。”
“你該不會誆我吧?”他的濃眉動了動,帶著深深的探索及檢視。
對,她就是誆他!心裏雖然如此想,她嘴裏仍道︰“當、當然不會。”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聽起來,我以前人還不壞。”
“是呀是呀,所以請繼續保持。”她雙手合十。
喪失記憶的人總是比較吃虧,石炎官無從驗證她話裏的真偽︰“我就信你一回。現在,換你說了。”
“我有種被設計的窩囊感。”東方流甦咕噥自語。
“你在碎碎念啥呀?”
“沒什麼,我隻是在思索著該由哪段過往開始敘述……”
石炎官提供主意︰“說說你為什麼,出家當尼姑。”他指著她讓初生的嫩毛遮蔽掉萬丈光芒的小光頭。
他還真會挑,一挑就挑到最煩瑣的故事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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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長很長的故事。”
“沒關係,我想聽。”
她挑了張椅子坐下,卻被石炎官將她“搬”回他腿上。
“這樣很不自在。”她皺起細眉。
“我想這麼咫尺距離,看你。”他笑,而且這種親呢的感覺很熟悉。
東方流甦強壓下心底湧起的羞澀,卻阻止不了臉上泄秘的火紅雲霞。
“你這張臉實在不適合說出這麼惡心的話。”尤其瞧見他毛茸茸的黑熊臉孔,不由得破功輕笑。
“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蓄滿黑胡。”他也一頭霧水。
“說不定你黑胡底下的五官——嗯,很耐人尋味。”她露出趣然的好奇模樣,“要不,我找白公子及紅豆來問問,興許他們會明了你留胡子的始末噢。”她也很想知道他“棄人當熊”的心情轉變為何?
“我對我的胡子不感興趣,我對你的光頭比較好奇。”他兀自堅持。
東方流甦仍是淺淺地笑,笑得飄忽,開始提及屬於她的故事片段︰
“……出家為尼對我而言,除了是種新奇而有趣的體驗,也是種膽怯的逃避。我一直以為隻要我斷去三千煩惱絲,我便能正大光明舍去紅塵俗世間的種種嗔癡,便能冷眼看待我的親人所給予的漠然和視若無睹……隻要我強迫自己忽略掉一切得不到的事物,我就能活得更快樂。”
而她向來堅信的理念,卻在那次的失控哭泣中瓦解潰散,更諷刺的卻是始作俑者的他,竟然遺忘了所有發生過的事,以及他曾給予的短暫溫柔……
遺忘——她最害怕也最痛恨的一種行為,尤其是被遺忘的人,遠比遺忘者來得更茫然失措、更無所適從……也更清楚地知道被遺忘的每一件事、每一條細節以及每一種失望情緒。
她凝望著石炎官︰“我說完了。”
“沒頭沒尾的,誰聽得懂呀,再多說點——”他不滿地嚷嚷。
“方才你也隻聽我說了三四句關於你的事情,怎麼就不見你抗議?你自己承諾過我隻要說一回你的過去,就讓你聽一回我的故事,現在兩者相抵,誰也不欠誰了,若你想再多聽些我的故事,麻煩自個兒去找白公子和紅豆多探聽些關於你的記憶。”東方流甦答得天經地義。
“小狐狸。”石炎官啐聲。
“多謝謬贊。”
東方流甦突地舉起掄握的柔荑,朝石炎官頭頂一敲,換來黑熊咆哮的嚎叫。
“你幹什麼!會痛耶——!”
“果然沒什麼效……”她看著自己的拳頭,還妄想著敲敲他的頭便能奇跡似的幫助他回復以往的石家大熊咧,“抱歉、抱歉,失手。”她摸摸他的頭,給予彌補的撫觸,“明天開始,我讓紅豆為你送飯來,記得和她多聊聊,你若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煩請閉緊嘴巴就好,否則你一出口絕對沒幾句好話。還有——你再將紅豆弄哭的話,後果自己承擔。”
“什麼後果?”
東方流甦的食指戳向他的鼻尖,讓原本就被白雲台打傷的大鼻恃來陣陣痛楚。“淤紅都還沒褪,這麼快就忘了教訓?”
白雲合雖然平時看來溫文講理,但踫上紅豆之事,隻恐怕理智早早就拋諸腦後,否則石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