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評】
民族英雄林則徐有一句名言:“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寓意人的胸襟要像能容納千百條河流的大海一樣寬廣。寬廣的胸襟是為政者必備的人格,而且當一個人的地位越高他的氣度也應該更博大,正所謂“宰相肚裏能撐船”。寬容是一種高尚的品格,會使一個人獲得很高的凝聚力和感染力,並將有才德的人吸引到自己周圍。
曾國藩讀《資治通鑒》時對唐代的宰相十分欽佩,他認為正是因為這些宰相有著廣闊的胸襟,才會使得唐朝繁榮昌盛。他還將開國宰相和中興宰相做了對比的總結,認為兩者的差別在於開國宰相必須有遠見卓識,並且要有寬廣的胸襟和氣度;而中興宰相則要有實幹之才,重點在於紮實地處理好各種具體事務。曾國藩還認識到,與古代的傑出人士相比,古往今來的失敗者們失敗的關鍵就在於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沒有氣度,無容人之肚量。曾國藩進而將“度量”列為區分君子和小人的一個重要尺度,他說:“所謂小人者,識見小耳,度量小耳。‘致使君臣、朋友、父子、兄弟、夫婦之間’此皆量褊而易以滋疑者也。君子則不然,廣其識,則天下之大,棄若敝屣;堯舜之業,視若浮雲。宏其度,則行有不得,反求諸己。”他認為小人的見識和度量都很小,不能容忍他人,並造成人與人之間的猜忌與懷疑。而君子的見識和心胸都很廣博,即是遇到什麼挫折也會從自己身上尋找原因,不會無故遷怒他人。
同治元年(1862年),曾國藩曾與江西巡撫沈葆楨發生了矛盾,原因是沈葆楨時常將本應撥給湘軍的銀錢私自扣下充作江西軍餉。此舉導致曾國荃大為不滿,他請求哥哥出麵處理此事。曾國藩當時身為欽差大臣、兩江總督,包括江西在內的四個省都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因此他本來是有權力處置沈葆楨的,但他考慮到當時江西軍情確實嚴峻,便忍了下來,並勸慰弟弟先忍耐一時。曾國藩並非不氣憤、不惱怒,而是雖然氣憤、雖然惱怒他卻能夠進行自我控製,並用寬廣的胸襟來處理此事,實乃聖賢之心。正是因為有了這種胸襟,才能夠更好地與人合作,共圖大業。
除了寬容對待他人,廣博的胸襟還體現在對功名利祿的淡泊之上。名利心太重容易急功近利,而胸無大誌則會使人喪失行動力,曾國藩在一篇日記中寫道如何消除這兩種弊病的方法:“今欲去此二病,須在一‘淡’字上著意。不特富貴功名及身家之順遂,子孫之旺否悉由天定,即學問德行之成立與否,亦大半關乎天事,一概淡而忘之,庶此心稍得自在。”意即破除對功名的執念重點在一個“淡”字,這個字深得莊子的神髓。莊子講“淡然無極而眾美從之”,又說“平易恬淡,則憂患不能入,邪氣不能襲,故其德全而神不虧。”然而對於經世致用的現代儒者來說,像莊子一般完全的無為狀態不適合於當時的時代。因此他們還需要為自己的誌向不斷地奮鬥,隻有盡人事聽天命才能獲得心態的平和。
曾國藩曾評價如今的世態道:“人皆為名所驅,為利所驅,而尤為勢所驅。”而古時雖然蘇秦、張儀、公孫衍等人“有排山倒海、飛沙走石之勢,而孟子能不為動搖,真豪傑之士,足以振礪百世者矣”。可以看出他對孟子不追名逐利的淡然心態有很高的評價。曾國藩雖然位高權重,可以說身處於名利之中,卻時刻能與名利保持距離,實為君子所為。蘇軾有詞雲:“治生不求富,讀書不求官。譬如飲不醉,陶然有餘歡。”曾國藩將其增改為:“治生不求富,讀書不求官。修德不求報,為文不求傳。譬如飲不醉,陶然有餘歡。中含不盡意,欲辯已忘言。”
然而為將之人僅有寬廣的胸襟是不夠的,不能無原則、無限度地容忍任何人,否則就不是“寬容”而是“軟弱”了。對於成大業之人來說軟弱是絕對不能允許的缺點。因此曾國藩在追求見識的廣博和心胸的寬廣的同時,也並不忽視剛毅和倔強對塑造人格所起到的積極作用。
曾國藩被困在祁門時表現出了他與眾不同的強毅性格。鹹豐十年(1860年)曾國藩率兵駐紮在祁門,當時太平軍勢力非常強大,從南京到徽州到處都是太平軍,每一天都有激烈的戰鬥。徽州失陷的消息使本來就嚴峻的局勢更加危急。於是便有人勸曾國藩趕快將軍營轉移到其他地方,以免遭遇危險。而曾國藩卻反駁道:“這是我初次率兵迎戰,如果第一次遇到危險都退卻,以後該怎麼率兵打仗呢?我一旦離開這裏,就再無容身之處。”結果太平軍攻到祁門,將曾國藩的軍隊圍困在城中。這時曾國藩並沒有退卻,他寫好了遺囑,將佩刀懸掛在營帳之上,並沒有因恐懼而惶恐不安,而是從容不迫地進行戰略部署。結果在曾國藩的率領之下,軍隊在祁門死守了二十多天之後,征召鮑超與敵軍大戰一場,最終將太平軍擊退。他的幕僚後來總結道,其他人費盡力氣在十餘年裏都未能鏟除的太平軍,卻被曾國藩在四年之內掃除殆盡,都是因為從祁門開始表現出的剛強和勇敢,這種精神令敵軍膽怯而使我軍士氣大振。
曾國藩還以“倔強”二字勉勵和鼓舞自己的兄弟朋友,在他得知好友馮樹堂參加考試被大雨困住後,寫了一首詩相贈:“卻笑群兒薄心膽,瑟縮啾唧良足哀。丈夫守身要倔強,雖有艱厄無愁猜。我今高臥舒兩膝,深簷大棟何恢恢!白日鼾聲答雷雨,殘滴初歇清夢回。甘眠美食豈非慶,又聞逸樂生禍胎。數君健強齒尚未,正可磨煉筋與骨。”
曾國藩既能待人寬容,淡泊名利,有聖人之胸襟和氣度,又有著剛毅勇敢的大將之風,這些品格對於他的成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十分值得後世之人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