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暮色降臨了,森林起了變化,幾乎快變成一片黑色。我們加快起腳步,母親現在一定焦慮地等待我們回家吃飯。她總是提心吊膽,怕有什麼事會發生。這自然是不會的。在這樣好的日子裏,一切都應該安然無事,一切都會叫人稱心如意。天空越來越暗,樹的模樣也變得奇怪,它們佇立著靜聽我們的腳步聲,好像我們是奇異的陌生人。在一棵樹上,有隻螢火蟲在閃動,它趴著,盯視黑暗中的我們。我緊緊抓著父親的手,但他根本不看這奇怪的光亮,隻是走著。天完全黑了,我們走上那座橋,橋下可怕的聲響仿佛要把我們一口吞掉,黑色的縫隙在我們的腳下張大著嘴,我們小心地跨著每道枕木,使勁拉著手,怕從上麵墜下去。我原以為父親會背我走的,但他什麼也不說。也許,他想讓我和他一樣,對眼前的一切置之不理。我們繼續走著。黑暗中的父親神態自若,步履勻穩,他沉默著,在想自己的事,我真不懂,在黑暗中,他怎會如此鎮定。我害怕地環顧四周,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著。四下一片黑暗,我使勁地憋著呼吸。那時,我的肚裏早已填滿了黑暗。我暗想,好險嗬,一定要死了。我清楚地記得那時我確實是這樣想的。鐵軌徒然地斜著,好像陷入了黑暗無底的深淵。電線杆魔鬼似的伸出天空,發出沉悶的聲音,仿佛有人在地底下喁語,它上麵的白色瓷帽驚恐地縮成一團,靜聽著這些可怕聲音,一切都叫人毛骨悚然,一切都像是奇跡,一切都變得如夢如幻,飄忽不定。我挨近父親,輕聲說:

“爸爸,為什麼黑暗中,一切都這樣可怕呀?”

“不。孩子,沒什麼可怕的。”他說著,拉住我的手。

“是的,爸爸。真可怕。”

“不,孩子,不要這樣想,我們知道上帝就在世上。”

我突然感到我是多麼孤獨,仿佛是個棄兒。奇怪呀,怎麼就我害怕。父親一點也沒什麼,而且,我們想的不一樣。真怪,他也不說幫助我,好叫我不再擔驚受怕,他隻字不提上帝會庇護我。在我心裏,上帝也是可怕的。嗬,多麼可怕!在茫茫黑暗中,到處有他的影子。他在樹下,在不停絮語的電話線杆裏——對,肯定是他——他無處不在,所以我們才總看不到的。

我們默默地走著,各自想著心事。我的心緊縮成一團,好像黑暗闖了進去,並開始抱住了它。

我們剛走到鐵軌轉彎處,—陣沉悶的轟隆聲猛地從我們的背後撲來,我們從沉思中驚醒,父親驀地將我拉到路基上,拉入深淵,他牢牢地拉著我。這時,火車轟鳴著奔來,這是一輛烏黑的火車,所有車廂都暗著,它飛也似的從我們身旁掠過。這是什麼火車?現在照理是沒有火車的!我們驚懼地望著它,隻見它那燃燒著的煤在車頭裏騰揚著火焰,火星在夜色裏四處飛竄,司機臉色慘白,站著一動不動,猶如一尊雕像,被火光清晰的映照著。父親認不出他是誰,也不認識他。那個兩眼直愣愣地盯視前方,似乎也要徑直向黑暗開去,深深紮入這無邊的黑暗裏。

這時,暮色降臨了,森林起了變化,幾乎快變成一片黑色。我們加快起腳步,母親現在一定焦慮地等待我們回家吃飯。她總是提心吊膽,怕有什麼事會發生。這自然是不會的。在這樣好的日子裏,一切都應該安然無事,一切都會叫人稱心如意。天空越來越暗,樹的模樣也變得奇怪,它們佇立著靜聽我們的腳步聲,好像我們是奇異的陌生人。在一棵樹上,有隻螢火蟲在閃動,它趴著,盯視黑暗中的我們。我緊緊抓著父親的手,但他根本不看這奇怪的光亮,隻是走著。天完全黑了,我們走上那座橋,橋下可怕的聲響仿佛要把我們一口吞掉,黑色的縫隙在我們的腳下張大著嘴,我們小心地跨著每道枕木,使勁拉著手,怕從上麵墜下去。我原以為父親會背我走的,但他什麼也不說。也許,他想讓我和他一樣,對眼前的一切置之不理。我們繼續走著。黑暗中的父親神態自若,步履勻穩,他沉默著,在想自己的事,我真不懂,在黑暗中,他怎會如此鎮定。我害怕地環顧四周,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著。四下一片黑暗,我使勁地憋著呼吸。那時,我的肚裏早已填滿了黑暗。我暗想,好險嗬,一定要死了。我清楚地記得那時我確實是這樣想的。鐵軌徒然地斜著,好像陷入了黑暗無底的深淵。電線杆魔鬼似的伸出天空,發出沉悶的聲音,仿佛有人在地底下喁語,它上麵的白色瓷帽驚恐地縮成一團,靜聽著這些可怕聲音,一切都叫人毛骨悚然,一切都像是奇跡,一切都變得如夢如幻,飄忽不定。我挨近父親,輕聲說:

“爸爸,為什麼黑暗中,一切都這樣可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