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萊斯利的手有些顫抖。他向前走了幾步,想聽得更真切一些。鋪滿沙礫的小路上響起了他清晰的腳步聲。頓時,一張歡快而美麗的臉閃現在窗前,隨即又消失了——輕快的腳步聲響了起來——瑪麗步履輕盈地出來迎接我們。她穿著潔白的鄉村服裝,金色的頭發上還插著幾枝野花。她興高采烈,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可愛。

“親愛的喬治,”她大聲說,“你回來真讓我感到高興。我一直盼呀盼呀,還跑到小路上等你。我把桌子放在屋後那株高大的樹下,還摘了一些草莓,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我們還有一些不錯的奶油——這裏充滿了芬芳的氣息,而且,環境清幽,噢!”——說著,她撲進萊斯利的懷裏,喜悅地仰望著他的臉,“噢,我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可憐的萊斯利終於被征服了——他把她擁入懷中——用雙臂緊緊地擁抱著她——不停地吻著她——他已經淚如泉湧,—句話也說不出來。萊斯利讓我相信,雖然他曾生活優裕,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生活幸福,但他卻從未體驗過現在這種強烈的幸福感!

人物介紹

華盛頓·歐文(1783—1859),美國著名小說家、散文大師,美國文學的奠基人之一,享有“美國文學之父”的美譽。1807年,他與其兄長等人一起創辦不定期刊物《雜拌》,並開始文學創作。主要作品有《見聞劄記》、《紐約外史》等。《見聞劄記》是一部散文、隨筆、故事集,其語言幽默風趣,文筆清新優美,並蘊含著濃厚的人文主義思想,奠定了歐文在美國文學史上的不朽地位。

相關鏈接 華盛頓·歐文名作精選——《破碎的心》(節選)

經曆過早期敏感的情感階段,或過著放蕩不羈生活的人,通常會嘲笑所有的愛情故事。他們常常把那些浪漫的情節當做小說或詩作裏的傳奇故事。但是,以我對人性的觀察,我確信,事實真相並非像表麵看起來那樣簡單。我相信,世間的煩憂也許會讓一個人看起來冷若冰霜,個性變得冷酷無情,社會上的種種欺詐也可能使他們失去了歡顏;但是,在他們黯然的內心深處卻潛藏著一團火焰,一旦被點燃,就會熊熊燃起;盡管有時,甚至會給人一種淒涼無助的假象。事實上,我相信上帝是存在的,雖然我們素未謀麵,但我卻是他虔誠的信徒,對他的道義深信不疑。我需要對此坦白嗎?我相信,一段失敗的情感會使人心碎,也會讓人從此一蹶不振,甚至會受到死亡的威脅!我並不相信那是一種常常致男性於死地的疾病,但我堅信,它也會使許多原本嬌豔的女子過早地凋零。

男人生來便是一種野心勃勃的生物,他不停地追尋著自己想得到的一切。這種天性使男人義無反顧地投入到這紛繁複雜的世界之中,作為競爭的一分子。愛情不過是他年少生活的點綴,是他在鬥爭間隙吹奏的一支曲子。他追名逐利,並企圖在世人的記憶中永遠占據一席之地;他要成為同道中的佼佼者,一統群雄。而女人的一生卻可以被稱做一部愛情史,心靈占據了她整個世界,她的誌向就是要在那裏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帝國——她渴求在那裏尋覓珍寶。她用自己的愛心去冒險,不顧一切地將靈魂投入情感的洪流,一旦遇險,她便陷入絕望之中——因為這意味著她心靈的基業已瀕臨破產。

對於男人而言,一段失敗的情感也許會給他帶來情感上的重創,會觸及到他內心深處最敏感的地帶,會使他短期內失去對幸福的向往。但男人是一種充滿活力的生物——紛繁複雜的社交活動,置身於歡樂的海洋,都可以驅走他的憂傷。若周遭的環境會不斷勾起他痛苦的情感記憶,他會毅然決然地搬離原有的住所,展開希望的翅膀,“飛往天涯海角,以尋求心靈的平靜。”

與男人相比,女人則往往過著一種比較固定、與世隔絕、慣於幽思的生活。更多的時候,她隻能以自己的思想與情感為伴;如果她的內心被憂傷侵占,她又能到何處尋求安慰?她注定會被追求並贏得愛情,一旦她在愛情上遭遇不幸,她的心就會像一座被攻陷的城堡,被洗劫一空後,又被無情地拋棄,從此過著孤寂的生活。

曾有多少明亮的雙眼變得黯淡無光;多少嬌豔的容顏變得憔悴不堪;多少嫵媚的身姿悄然逝去。沒有人能說清楚,究竟是什麼毀掉了她們的一切!當箭矢射中鴿子的致命之處時,它會將翅膀收攏,以此來遮掩傷口——這也是女人的天性,當她的感情受到重創時,她會把內心的痛苦掩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感情細膩的女人麵對愛情總會顯得羞澀無語,就算幸福真正到來時,她也很少有所表露;若在情感上遭遇不幸,她會將悲傷埋在心底,在孤寂的廢墟中黯然神傷。對她而言,她的內心已不會再渴求什麼,生命的魅力也不複存在。她不再把自己牽涉進種種振奮精神、使脈搏加速、讓血液沸騰的活動中去。她永遠也無法再擁有甜美的夢,原本甜美的夢境已被憂傷取代——“悲傷吸幹了她的血”,直到她形容枯槁,任何一點兒微小的傷害也足以使她崩潰。僅相隔很短的時間,你再去看她,就會發現朋友們正在她的墳前哭泣,為她過早地離開人世而感到萬分悲慟。人們不禁要問,為何不久前還光彩照人、健康與美麗並存的人現在竟被埋進不見天日的黑暗世界,與蠕蟲同穴了呢?你被告知,她在冬日裏偶染風寒,從此一病不起——沒有人知道,心病早已耗盡了她的精力,才會使她如此輕易地成為疾病的犧牲品。

女人就像林中驕傲而美麗的柔弱小樹,姿態優雅,枝葉鮮亮,但有種蠕蟲正在啃食著她的心。我們發現,在她本應枝繁葉茂的時候卻突然枯萎,以致她的枝條低低地垂在地麵,樹葉飄零,直至枯萎,在寂靜的森林中頹然倒地。我們費盡心思,想知道是什麼讓如此美麗的植物毀於一旦,到底是哪陣風,哪陣雷摧毀了它,但一切都是徒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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