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滄闕宮中一時靜得連宮外小魚遊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此次割鹿會,朕決定親自去一趟。”海王的聲音靜美,在殿中回蕩著,似乎在海水中漾開了一圈圈的漣漪。

就像一滴水落進了盛滿熱油的鍋,交頭接耳聲、抑製不住的驚呼聲在殿中嗡嗡炸響。丞相江陰與太尉圖南目光同時一閃,幾乎不分先後的向一旁的天欲雪看去。

江陰輔佐過兩朝海王,而圖南則是鯊族有名的賢達,二人對海王均是忠心耿耿。然而他們都很清楚,雖然海王待他們甚好,但旁邊這個不到四百歲的青年才是海王真正的心腹。海王的意思,他往往會在第一時間知道。隻是他們在天欲雪臉上看到的,同樣也是一閃而過的驚訝。

嘈雜中,年輕禦史高昂的聲音再度成為焦點:“陛下,萬萬不可啊!”

“有何不可?”海王的聲音是慣常的語調,冷冷清清,聽不出任何情緒。

像是當頭一股寒流襲來,下意識喊出這一嗓子的年輕禦史愣了愣,張口結舌了半晌,一時竟也說不出究竟有何不可。正轉動腦筋間,圖南已經出列道:“陸地險惡,人類狡詐貪婪,陛下龍體貴重,怎能輕易涉足險地?再者海國政務,樁樁件件都離不了陛下裁決,海國子民全仰仗著陛下啊!”

海王道:“陸地對朕來說雖然陌生,但隻要護衛得當,也算不得問題,朕對大將軍的能力還是放心的。”

被點到名的天欲雪心中苦笑,麵上卻是振聲道:“滄瀾軍兒郎定當誓死護衛陛下周全,請陛下放心。”話雖說的響亮,但心底卻是油然而生出一種無力感。海王都這樣問了,他難道還要回一句“陛下,您對微臣放心,可微臣對自己的能力不放心”麼?這副擋箭牌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還真他奶奶的憋屈!

海王對他的識趣甚是滿意,向他微微點頭,複又道:“至於政事,朕離開後,朝中之事便要勞江愛卿和圖愛卿擔待。隻是朕不知,兩位愛卿是否能像大將軍一般,讓朕放心呢?”尾音淡淡的上挑,仍是聽不出情緒的語氣,卻聽得江陰和圖南兩人心同時一抖,齊聲道:“臣定然不負陛下厚望!”

海王點頭道:“既然眾位愛卿都沒有意見,這件事就這樣定了。”

文武兩邊的三位老大都表了態,誰還敢多說一句話?那個愣頭青禦史雖然有意見,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大家也不會給他說話的機會。君莫愁看著滿朝文武僵直的麵孔,嘴角抽搐。

我的陛下啊,你是哪隻眼睛看到大家都沒有意見的……

退朝後,海王回到晏清殿。用過膳,略微假寐片刻,案上的奏折已然堆了一尺來高。雖然口中說的輕鬆,但移駕去陸地這件事確實非同小可,隨駕官員護衛分派本就不簡單,加之要離開海國數月,朝堂上很多事情江陰和圖南不敢擅專,也一並報了上來。看著這摞意料之中般高的折子,海王點點頭,認真的批閱了起來。

他批閱的速度飛快,時間亦是過得飛快,等到君莫愁告訴他天欲雪求見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有幾分暗淡。

就知道他坐不住,難得的是這次隔了這許久才來,可見養氣的功夫有了長進。

海王放下筆,淡淡道:“傳他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還是初初開坑,但是阿紫還是想說……打滾求花花咩~~~~~~

無毒天陸地諸國:東皇國(東皇玄囂即青帝伏羲創立),陶唐國,羽民國(就是羽人啦),西戎國(草原民族),雨師妾國,鄧國(誇父族,可以理解為巨人族),嘔絲國,番邦小國

另外,不知道親們有木有注意到,這個禦史的年齡是二百五哦~~~

☆、星崖

晏清殿外的回廊底下是空的,鋪著色若明霞聲音薄脆的空明石,有人從上麵走過時,空明幽深的旋律便會在廊上回蕩。

每個人的腳步聲都是不同的,君莫愁在海王宮裏呆了一百八十九年,幾乎記住了來來往往的所有人的腳步聲。譬如海神禺京的腳步聲有著靜水深流般的深沉與力量,海王的腳步聲韻律輕盈如同海水中盤旋著上升的悠悠氣泡,而天欲雪的腳步則是強健而有力的,帶著軍中大鼓昂揚的節奏。起先聽見他的腳步聲,君莫愁總有種下一刻地板便會被這位大將軍踩個窟窿的錯覺。直到後來聽習慣了,也就習以為常,反而覺得其他人的腳步聲輕了一些。

“陛下怎麼就突然想起來要去陸地上玩了?”在行過禮之後,天欲雪舒服的坐在椅子上,私底下和海王相處,他總有著少年時的不羈和灑脫,“陛下乾綱獨斷,命令下得容易,微臣可是從下朝之後一直忙到現在,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一口啊!”

剛剛端來茶的君莫愁聽了他這話,“砰”地一聲便將茶盅重重放下,碧綠的茶水晃了晃,險些從茶盅裏溢了出來,看得天欲雪心肝兒亂顫:“莫愁姑奶奶,你這手真重啊!你要是肯到我的滄瀾軍裏混,嘖嘖,就憑這身本事,怎麼得也能拿個千戶不是?”

君莫愁和其兄君無憂與海王、天欲雪都是少年時的舊相識,交情自然不同。君無憂任太醫院院判,醫術高明,堪稱海國第一人。哀侯夫人君莫愁得家兄點撥,醫術也是不凡,隻是少年孀居,早早便被海王接入宮中,做了正一品的尚儀。海王沒有嬪妃,她便代王後之職總領宮中事物,便是解憂公主和星崖公子這等主子見了她的麵也要行禮恭恭敬敬的叫聲“姑姑”,平日裏也是一副端莊高貴的模樣,這般隨性的樣子也隻有在君無憂和天欲雪麵前才能見上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