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玉卻道:“無事,救人要緊,你去吧。”

樓向寒應了一聲,腳步迅速地離開了,流玉站在屏風後發呆。也不知過了多久,依依上前小聲地催促道:“長公主,夜深了,您該歇息了。”

流玉應了一聲,寬衣睡下。依依熄了燈,窗外一輪新月將沉,細細瘦瘦地掛在大明宮森冷的簷角,更顯淒楚,隻看得人淚眼朦朧。流玉在床上輾轉反側,終是睡不著,想到從前的種種,終於還是落下淚來。

長安城的另一邊,樓向寒手持令牌,在夜色中急掠,終於回到了幽明館。謝洛城站在廊下等著,一見他便鬆了口氣,笑著望向他。樓向寒接過他的眼神,微微頷首,示意事情已辦妥,將懷中的鮫人珠放在他的手心。

謝洛城一笑,捏在指間,對著新月看了看,驚奇道:“還真是鮫人珠,不我那顆還大。果然先帝最疼的不是晏昭明,也不是晏芊笙,是晏流玉啊。”

又直呼聖上的名諱。樓向寒用眼神訓他。

謝洛城嘻嘻一笑,將鮫人珠收在懷裏,伸手打了個嗬欠,拉著樓向寒的手笑嘻嘻地說道:“好了,接下來就剩等著了。辛苦了大半夜,林兄弟都睡了一覺了,我們也去睡。”

他趕著攆著讓樓向寒取來這救命的鮫人珠,到手了卻隻顧著拉人睡覺,真不知他怎麼想的。人命關天,謝先生,您倒是一點也不著急麼!

他不著急,洗漱了窩在堅實溫暖的懷抱裏自顧自睡得香,有人卻著急得幾乎一夜白頭。天也可憐有情人,哪能叫他睡得如此舒服?醜時剛過,謝洛城便在樓向寒的懷裏皺眉動了動,迷迷糊糊地說道:“來了。”

便在他說話的刹那,一個黑影自院牆上掠下,一飄飄到了廊下,動作輕盈迅速如孤鶴度寒潭。那黑影到了在院中側耳傾聽屋中人的呼吸,仔細尋找客房的位置。找到了便輕輕地撬開窗子,煙一般掠了進去。

她從小練武,雙目便是在黑暗中也能視物,三兩下便找到了床的位置。輕輕地掀起床簾,便看見那人沉睡的臉,看到他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兩人終於不再陰陽兩隔,終於不再萬裏山河各東西,能如此近地看著他,真真已是畢生奢求。可是……可是他都遇到了什麼事啊?為何會瘦成這樣?為何會中了蠱毒?為何會命在旦夕!

從前那個會和她吵架,罵她“你小小年紀,怎地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呢?

從前那個會引她笑,逗她“小玉兒是魚兒所以到了地上才不開心呀”的人呢?

從前那個無論何時都會將她護在身後,告訴她“無論你是什麼人,無論你出於什麼目的來到這江湖,又要做什麼事,我都喜歡你,一直喜歡”的人呢!

黑影驀地伸手捂住的嘴,不叫自己哭出聲來。

真想撲到他身上,緊緊地抱著他也叫他緊緊地抱著自己,打他咬他罵他,問他到底去哪裏了,知不知道她這些年有多難過。若不是肩上還擔著一份責任,她做什麼活這些年!

黑影幾乎哭得氣哽,淚珠兒一串串地自眼中滾下,落在林遠之放在外頭的手上。林遠之的眼皮動了動,忽然就睜開了眼。他睡得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什麼生死陰陽,隻當是還在從前,很自然地就伸手將那黑影拉下來抱在懷裏,親著她的額角,低聲而溫柔地問道:“怎麼啦?誰欺負我們玉兒了?”

“你……”黑影猝不及防,卻再也抑製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緊緊地抱著林遠之的脖子,一個勁地往林遠之的脖子上蹭。“你到底去哪裏了!我眼睛都要哭瞎了你知道麼!你……嗚嗚嗚……我以為你……林遠之你個混蛋!你怎麼能食言?你怎麼能拋下我?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玉兒乖,別哭了……”林遠之總算半夢半醒,抱著懷中人也忍不住落下了淚來。“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不是拚盡了性命回來找你了麼?”

黑影一聽到“性命”二字,哭得更大聲了,一邊哭一邊往林遠之身上亂摸。“你現在怎麼樣?你的蠱毒呢?謝洛城幫你除了麼?你好了麼?你再不會死了對麼?”

“傻姑娘。”林遠之咬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蠱毒若是那麼容易除掉,武林中為何還對苗疆諸多忌憚?”

“可是樓向寒拿了我的鮫人珠!”黑影叫道,“鮫人珠有靈氣的,怎麼還治不好你的蠱毒?謝洛城呢?他竟敢為了一顆鮫人珠就不救你?他敢騙我?我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