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水珠。雖說與人相識多年頭但見蘇霜染掉淚仍舊頭一回,心裏莫名生起一陣惱意,她旋即從人懷裏離退。這回掙脫並不費湘宛淳多少氣力,想蘇霜染是一時情迷失了戒備才會大意讓這場眷戀過早結束。
“怎麼,莊妃覺得很受委屈?”湘宛淳一麵緩氣一麵睨視輕笑,“不過好像是本宮被占的便宜更多罷。”
再是溫和好脾氣的人麵對湘宛淳這樣的薄涼無情也會覺得寒心。蘇霜染知道湘宛淳無法原諒她的作為,憎惡的心讓她便是有意道明事情真相人也不會相信絲毫。有些誤會來不及解釋,也就沒有了出口的必要。
一如雲瑤的死,她如何告訴湘宛淳她做的一半不過是為了她?她如何告訴湘宛淳在八珍糕裏摻了墮胎藥的雲瑤才是引她流產的真正凶手?湘宛淳早前便不願聽她勸言與雲瑤交近,如今兩人鬧僵又如何再肯輕信她的話?蘇霜染知道湘宛淳重情義,所以雲瑤的事她不想鬧大鬧過。隻是千算萬算沒有料到她的對話會叫湘宛淳聽見,蘇霜染這才起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思,將矛頭指向皇後。
皇後隱匿之深一般人察不出甚麼端倪,她卻知道皇後才是幕後惠妃康妃的指使。皇後不待見她,蘇霜染心裏清楚得很,蘇霜染更知道想把她除去的皇後礙於一國之母的身份六宮合一的職責無法對她下手,便是如此,皇後才會讓惠妃康妃對她頻頻發難,不然以惠妃的沉不住氣與心思簡陋怎會想出祈福這樣一個費時費力的法子害她,同時又能不被她抓住任何的把柄?不然以康妃的資曆資格又哪敢與她搶鋒芒?
湘宛淳或許以為她不該取承德性命,覺得隻不過為了牽扯出皇後,承德以命相換實在冤枉。湘宛淳卻因為不出宮門不做打聽才不知承德背地替皇後做過多少害人的事!一些話她不擺明麵兒講,是怕傷湘宛淳的心,她不願看見湘宛淳再次陷入一如青蓮離去時候的傷痛裏。但那些事情她又必須要做,畢竟如果你不狠心,到頭受傷的隻會是自己。身在後宮萬不可輕心大意,蘇霜染所做一切不過是為了保護她以及她她所愛的人。她不想落得她大表姐——前皇後那樣的下場,對外宣稱難產而死事實卻是被其他嬪妃狠心毒害。可惜這些事情終究隻能藏掖心底,麵對湘宛淳有意針指她也莫可奈何。蘇霜染低聲吟歎片刻,帶著低落無奈轉身推門。
將蘇霜染舉動一一看入眼裏,湘宛淳有些心煩地攔住她去路,直問:“你剛才哭什麼?”
“東西落入眼睛,有點不舒服罷了。”這話說完,蘇霜染偏頭不再看湘宛淳,心緒因此更為消沉。
“是麼?”湘宛淳並不客氣地掰過她的臉,伸手拭去蘇霜染的懸然淚水,涼涼道,“莫不是兩隻都入了灰?瞧你眼睛這樣紅的。”豈料話一出口竟引得蘇霜染眼淚直掉,湘宛淳看得有點兒懵,明明剛才更為過分的話蘇霜染也無動於衷,如今僅為一句哧嘲就哭得跟淚人似的,她這是演哪出?
蘇霜染也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失態,僅因湘宛淳不經意間給予的溫柔與傷害。蘇霜染知道即便被人一直誤會著自己亦不該露出半分懦弱樣子,就連方才想事的那會兒這種想法也不曾有差錯。隻是突然一刹的澀然湧上心頭,讓她就是無法抑製不斷滾落眼淚。
其實堅強太久也會心累。湘宛淳以為她無所不能,蘇霜染卻知道自己也有畏懼與示弱的時候。湘宛淳三番兩次在群宴上挑釁於她,後來又奪她權、傷她心——以如今湘宛淳的身份手段要知道甚麼不容易?卻因為心中厭恨,從不肯深探她心意。連湘宛淳也不願意懂她,這樣的落寞讓蘇霜染深感疲倦。
眼淚還在大滴答大滴往下掉,蘇霜染依舊端著那副漠然的端莊麵容,分明脆弱卻生生堅忍的模樣叫人分外心憐。湘宛淳見她哭得凶,諸多燥煩一起湧上心頭,叱道:“不許哭!”
蘇霜染的眼淚並未因此停下,清冷的話裏帶著少許鼻音:“若貴妃無事,臣妾先行退下了。”
湘宛淳不讓她走,又問了遍:“你到底哭什麼?”
“貴妃繁事纏身,何必在意這種小事?”蘇霜染並不給好臉色。
“本宮如何不在心?莊妃這哭哭啼啼的模樣走出去,別人還以為本宮欺負你,”湘宛淳仍舊卷著衣袖替人抹淚花,話裏盡是輕浮味道,“本宮可不想給人誤會了去。”
“不勞貴妃費心,臣妾自個兒來。”撇開臉,蘇霜染順勢從袖裏拿出一方手絹。
兩次問話蘇霜染都敷衍了事,湘宛淳再問時語氣盡顯不耐,攥緊蘇霜染手腕:“到底為什麼哭?”
“隻是臣妾的事,貴妃何必如此執著?”蘇霜染心裏難受得緊,又是隱隱哭腔,“臣妾軟肋全捏在貴妃手裏,難道貴妃還是嫌不夠麼?”
湘宛淳眸光一冷,好意被蘇霜染這樣曲解叫她有點不是味兒。隨即竟破天荒地看見蘇霜染一改往日矜持模樣緊緊揪住她鬆敞的衣襟,直視而來的明眸再度朦朧懸淚:“……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