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一口氣,想將這個念頭從腦袋裏甩出去。
“我沒事的。”葉夕瑤掩飾下自己不勝酒力這件事實,再次舉碗到嘴邊,她覺得她不能處處被陸漸離嘲笑像個小孩子,可這次,她隻敢小口小口的慢飲。
看著妻子和自己鬧著小小的別扭,淺笑在陸漸離嘴邊漾開,她從桌案前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到前麵,開始高歌。
“地角寒初斂,天歌雲乍飛。大旗危欲折,孤將定何依……”
葉夕瑤第一次知道,陸漸離在軍中是這副樣子,也是第一次知道,陸漸離竟是個音律極差的人,宮商角徵羽幾乎都不在調上。
無奈之下隻好拾起桌上的木箸,循著音律敲擊桌沿引導陸漸離,陸漸離唱著唱著,突然抽出了腰間的佩劍開始跳起破陣之舞。
不同於供人欣賞的劍舞,破陣之舞如同真的身在敵中,場上酒碗相交的聲音漸漸消失,葉夕瑤以箸擊案的聲音和長劍劃破空氣的呼嘯聲逐漸成了場上唯一的聲響。
所以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隻見月光之下,一個修長的身影披著微紅的月色,配合著最樸實的樂聲,臨陣起舞。
破陣到了關鍵之處,樂聲也越來越急切,隨著陸漸離一個躍身,長劍的鋒芒從陰影處閃出,每個人的呼吸都隨之一滯。
那種無形的壓迫感,讓大家的眼前仿佛麵前出現了勇武的將軍一人一劍,趁著夜色遊走於敵軍的千軍萬馬之中的畫麵。
陸漸離越舞越快,軍士們的心裏有種莫名的衝動在血液裏流淌,想要拿起武器衝到她的身邊去,隨著她一起斬開敵人的包圍,可惜這是一支隻適合一個人的破陣之舞,他們隻能繃緊了神經核身體定格在原處。
每個人都握緊了拳,想要看到舞至最後,陸漸離破陣而出的場麵。
原本牽引陸漸離的葉夕瑤,現在完全被陸漸離所牽引,她握箸的手指開始泛白,舞樂相通,她的心裏也有著莫大的危機感。
“啪。”的一聲,樂聲戛然而止,箸因為受不住快速而劇烈的敲擊而斷開。
陸漸離此時正是一個轉身,形似想要斬開麵前的敵人,可就著樂音停止之處,更像她支持不住,有一柄利劍插進她的胸口一般。
樂停舞止,在場之人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舞至最驚險處,竟然未能破陣而出。
陸漸離收了劍,大聲的說,“過幾日一戰,我們如同這支破陣之舞,可能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破陣而出,隻有被人殺死的結局,就算這樣,還有人願意跟著我上戰場嗎!有人現在要走的,我寬恕他!”
“上啊!上啊!他娘的!都到這一步了,早就做好死掉的準備了啊!”角落裏有個渾厚的聲音幾乎是怒吼出來的,接著他摔掉了手裏的碗以示決心。
其餘的人對望一眼,高舉酒碗,用力砸下。
碗觸地粉碎的聲音此起彼伏,沒有一人要言退。
“即是如此。”陸漸離用盡了力氣吼出來,確保每一個人可以聽到她的聲音,“不做無言的畜生,拿起你們的武器,做立馬橫刀的英雄!”
“不做無言的畜生,拿起你們的武器,做立馬橫刀的英雄!”
這是一句記載於裏,關於巽元帝陸漸離生前的最後一句話,昭示了她為君多年的王者之道,統萬民之君,當不以萬民為芻狗。
據史書記載,那天之後東楚就對元國發起了最後的進攻,而曆史的結局正如陸漸離上戰場前的那支破陣之舞一般,舞至最凶險之處,分崩離析。
盡管三千人麵對七萬東楚君固守了無殤城三個月,其間陸續以奇兵之策將對方七萬雄兵削減到兩萬,但元國一方所剩之人也寥寥無幾,隨著東楚發狠似的將剩下原本留守國內的五萬兵力全部傾囊派上無殤城的戰場,戰神終於不再站在元國的肩膀上,躍向了東楚的肩膀。
羌國的軍隊一直蟄伏於後,在螳螂捕蟬之後,來了一招黃雀在後,東楚易延讓為了自己被恨意蒙蔽的心所做的衝動決斷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這一戰本該至此結束的,可是曆史總是充滿戲劇性,羌國在與東楚戰至精疲力竭,人困馬乏,獲得勝利之後,另外一支像是從天而至的軍隊,踏進了最後的戰場。
齊昱按照葉夕瑤所畫的地圖,在柳樹下挖出了一隻鐵盒,用玉匙打開,裏麵是另一幅地圖和一個虎符。
地圖所示之處位於北邊荒無人煙,極寒的大雪山裏,他馬不停蹄趕往,在幾乎凍死的時候,在最偏僻的山穀裏找到了商哀帝葉澈為葉澤清留下的最後一支商國軍隊。
六國亂世的開始,是商國的滅亡,沒有人想到,在最後的戰場上出現了商國的騎兵,商國最後的鐵蹄,徹底踏碎了六國亂世的洪流。
戰場,已經變成了地獄。
無殤城邊的護城河裏,滿河的河水,已經變作了血水的顏色。
商國騎兵數量不多,區區一萬人馬而已,可再沒有哪國有實力去對付商國了,羌國大君俯首稱臣,願意以納貢換取和平,元國新帝沐易被打入大牢,從此要在黑暗裏度過餘生,東楚王易延讓失蹤,不知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