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金鳳沒有吱聲,黃秋水又接著說:“不過人也是變化的,檀木杠子也走性啦!”
金鳳說:“你不要說了,自己屋裏人,我比你清楚,春滿不是那種人。”
“可現在事情明擺著,黑的已經說不白了。”黃秋水說。
“他的事肯定是冤枉。”金鳳嘀咕道。
“哪個冤他?”黃秋水扳著金鳳的肩頭問。
……
“不說這些沒用的話,你告訴我,他們把春滿到底怎麼樣了?”金鳳急切地問黃秋水。
“昨天,我打電話問過張特派員,他說公安局已經批準將他拘役六個月,明天就會把他從拘役所送到柘樹垸農場裏去。”黃秋水答。
“我想去看看他,你能不能幫忙找張特派員說一聲。”金鳳懇請黃秋水。
“沒問題,這不就是一句話的事。”黃秋水拍拍胸脯允諾。說著便用力扯開金鳳的衣衫,一把將她按倒在床上。
窗外,一團烏雲遮蓋了皎潔的月光,頓時,夜色失去了清輝,變得一派迷蒙。
金鳳終於見到了春滿,那是在柘樹垸農場。
金鳳為了盡早見到春滿,起了一個大早,中午時分趕到柘樹垸時,春滿正在地裏幹活。旁邊有持槍的武警和公安看守。接到場部領導的指令,看守的公安人員把春滿從那堆剃過光頭,穿著號服的男人中喊過來,告訴他:“你家屬來啦!允許你們見麵十五分鍾。”
春滿就看見了遠遠站在田埂上的金鳳。金鳳穿了件紅色的毛衣,下身是條藍色滌卡的褲子,手中挽了個紅黃相間的方格子方巾做成的包袱。這是他們結婚時置的唯一一套嫁妝,隻有逢年過節或是走親戚時她才舍得拿出來穿。他發現她瘦了許多,也老了許多。那滿臉的憔悴抹去了昔日臉上的容光,看上去不再像個三十多歲的少婦,而像個五十開外的老嫗。他沒有想到僅僅個把星期,她就變得如此蒼老了。他想這個把星期,她心裏肯定不好受。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金鳳見春滿走過來,眼裏早就噙滿了淚水,隻是用力克製著沒讓它湧出來。
“你來了?”春滿苦笑了一下問金鳳。
金鳳點了一下頭。
“坐。”春滿用手指了指長滿草皮的田埂。
於是,兩人便挨著坐下來。金鳳從包袱中掏出兩包劣質香煙,回頭看看站在十多米外監視他們的公安人員,趁他們不注意塞給了春滿。春滿裝進了荷包,扭過頭來說:“你瘦了。”
“不覺得。”金鳳答。
“心裏難受?”春滿又問。
“真沒想到會有這回事。”金鳳說。
沉默,春滿在沉默中望著天空。
“我就不相信你會幹這種事,既然幹這種事,怎麼沒見你往家裏弄回一粒糧食呢?”金鳳不解地問。
春滿的嘴張了幾下,終於沒有說出話來。
金鳳接著說:“你跟我說實話,隻要你說了實話,什麼事情我都可以原諒你,什麼打擊我也能夠承受得了。”
春滿朝她看了一眼。
“真是?”金鳳說。
“你敢保證?”春滿認真地問。
“我保證。”金鳳說。
“不許跟任何人說。”春滿叮囑道。
“今生今世不跟任何人說。”金鳳向春滿保證。
於是,春滿便把那天晚上的情況,如實地告訴了金鳳。末了,金鳳仍帶些疑惑地問:“你那雙釘了黑扣眼的解放鞋又是怎麼到了荷花的腳上呢?”
“那是我要她去撮地灰時,一眼看見她那雙沾滿石灰的解放鞋放在大門旮旯裏,我怕萬一被搜出來就壞了事,便將我的鞋換了那雙鞋,哪曉得這麼巧,鞋的尺碼和鞋底的花紋跟我的都一樣呢?”春滿說。
金鳳深深地歎了口氣說:“你算是憨到家了。”
春滿木然地嘀咕道:“黃秋水把老子害苦了,他要他們逼我打我,還要他們判我的刑,他今生不得好死。”
金鳳驚詫地看了他一眼,還想說什麼,這時,旁邊的看守人員走過來說,時間到了。金鳳隻得站起來對春滿說:“半年蠻快的,我等你回家。”然後,把包袱中的衣服鞋襪交給公安人員,轉過身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望著金鳳遠去的背影,春滿的眼眶濕潤了。
俗話說籬笆擋不住風,草紙包不住火。黃秋水和金鳳的事到底還是被秀珍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