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的樓去,葉英蜷在一團織物之中,臉色煞白,眼下一片青黑。
“你來做什麼,不是去七秀了嗎。”
李承恩摸摸鼻子,接過羅浮仙端來的湯藥,“阿英,喝藥罷。”
“不喝。”葉英摸索著抓住一角錦被,拽過來裹在身上。他心情低落,腹中不住翻騰。微風吹過,窗棱撲撲作響。雲峰頓起,無邊絲雨,細如愁緒,攪得內心無名火更甚。
但匕首被葉凡拿走了,一時手邊沒什麼禦敵的武器。心劍不能催動,他往後縮一縮,側著頭,警惕地對著李承恩的方向,卻聽那人歎息道,“作甚麼,非要糟蹋自己的身子。”
葉英道,“我自己的事,與將軍無關。”喘了一陣,心緒漸暢,強壓怒氣,慢慢坐正,道,“好了,我要吃藥。勞煩將軍喚羅浮仙上來。”
李承恩道,“羅娘子陪你鬧了一宿,需要休息。我伺候你就是。”走到榻側坐下,舀起一勺藥汁,遞到葉英唇邊,“喝罷。”
葉英咬了咬牙,正猶豫間,羅浮仙笑吟吟進來,通報道,“老夫人來了。”
自從得知葉英情況有異,整個藏劍山莊,最欣喜的莫過於葉老夫人蘇氏,日日親自下廚,熬了湯水帶給兒子。這一日冒雨趕來,甫一進樓,便看到李承恩舉著湯匙給葉英喂藥的場景,禁不住喜上眉梢,“阿英懶怠,喝個藥也要人喂。”說著明知故問,“這位是……”
蘇氏年逾五旬,笑容和藹,並不是興師問罪之狀。李承恩放下藥碗,恭恭敬敬行了大禮,口中道,“見過葉老夫人,在下天策府李承恩,此次登門造訪,冒昧之處,還望見諒。”
“哪裏,哪裏,”蘇氏上上下下將李承恩打量一番,讚道,“早聞輔國將軍少壯有為,英武蓋世,今日一見,果然風采卓絕。”然後籍貫、出身、姊妹兄弟無不細細問了一遍,葉英聽得不耐,道,“母親,李將軍還有要事,不能多留,還是別耽誤的好。”
“什麼天大的要事,連個喝茶的功夫都沒有?”李承恩趕忙道,“我沒什麼要緊事。阿英一早不舒服,我來陪他喝藥。”
“李將軍喊的真是親切,不知道的,還以為跟大哥多熟,”說話的卻是葉暉,顯是聽說李承恩在天澤樓,急急忙忙奔過來的,金色華服濕了小半邊,黝黑的臉色異常陰沉,“昨天事情忙亂,沒來得及與將軍一敘。”
這一敘,隻怕連命都敘沒了。李承恩笑笑,重新端起藥碗,柔聲道,“阿英,藥冷了,快喝罷。”
“惺惺作態。”葉暉從鼻孔中冷哼一聲,蘇氏聞言不悅,斥道,“阿暉,怎麼跟李將軍講話呢?”
“母親有所不知。”
“誤會,都是誤會,”李承恩似乎不以為意。葉英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表情苦澀,老大不情願的,推開碗,轉頭沉默。李承恩勸了幾句,葉英隻是不肯再喝。便一手抓住他的肩膀,手下力氣相當霸道,如今葉英身體發虛,哪裏有辦法掙開,被嚶嚶扳回,勉強灌下幾大口。葉暉不忍心大哥受苦,在一旁遞茶遞水,甚至還準備了糖塊。葉英拈了一塊放進嘴裏,抱怨的含含混混,“什麼藥,一股子腥氣……”
“安胎藥。”黑發黑衫,裴元將傘遞給侍女,拂一拂發間的水汽,悠悠道,“嫌腥別喝,或者我給你開個方子要打掉腹中的孽障,一了百了,豈不快哉。”他說的輕鬆隨意,神態卻頗為嚴肅,“不吃不喝不睡,天天生悶氣,情況著實不妙。”一麵說,一麵卸下藥箱,取出針盒,“再這樣下去,不用吃藥,大約自己便胎死腹中,省的生下來,找晦氣麼。”
葉英臉色慘白,李承恩忙賠笑道,“那怎麼行?裴先生妙手回春,定能保住這孩子。”
“李將軍,人家藏劍的家事,你也多嘴多舌,”裴元搖搖頭,“每次藥喝不了三口就丟到一邊,亦不肯好好將養。尤其最近幾天,鬧絕食麼。”他轉向葉英,踟躕道,“若是不想要,盡早為好。月份越來越大,死胎的話,對你身體損害更加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