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他也隻敢在心裏講講,若是一不小心脫口而出,葉英還不定怎麼大怒。最近幾天他守在葉英身邊,才真見識了一莊之主的威嚴。臨近葉凡大婚,霸刀追兵蠢蠢欲動。葉英關心幺弟,事無巨細,唯恐有任何閃失,壞了葉凡的良辰。李承恩坐在一旁,看葉英在竹簾後對弟子發號施令,井井有條,進退有度,偶爾有責罰懲處,亦是剛柔並濟,無怪藏劍山莊上下全體對他心悅誠服。
隻有一個例外。李承恩摸摸臉上的傷疤,想起那人的刀一樣銳利的眼神,不禁一凜。
“莊主,葉淩烈前來請安。”
“嗯。”送走裴元一家三口,葉英有些疲乏。仍打起精神,正襟危坐。葉淩烈著藏劍高級弟子的南皇勁裝,一臉陰沉。上樓來長跪不起,請安問好,態度不冷不熱,偶然罷了瞥見簾子後的李承恩,眼角挑起,“你怎麼還不……走。”
他周身殺氣太過明顯,幾隻啄食的鳥雀驚起,撲棱棱飛得遠了。
“李將軍來參加五莊主的婚禮,是客人。”葉英淡淡道,“淩烈,別跪在外頭了,進來,我有話對你講。”
單論葉淩烈其人,在江湖也算小有名氣。年紀輕輕,單挑南武林幾十位年輕俠士,頗有葉煒年輕時的風采。但他與無雙劍最大的區別在於,葉煒是真心喜愛劍與劍術之人,而葉淩烈,則更多的是發泄,帶著無盡的怨毒——這也是為何藏劍山莊將他抓回來嚴加看管的原因。直奔要害,毫不留情,哪裏有君子如風的氣度,完全是一頭嗜血凶獸。
李承恩不理葉淩烈的挑釁,挪到葉英身邊坐下。年輕的藏劍弟子露出一個譏笑,打量片刻後,視線黏在葉英腹部,神色逐漸冷了下來。
“哦,”他聲音很輕,“大莊主,找我何事?”
“你今年多大了?”
這個問題沒頭沒腦的,葉淩烈和李承恩同時小小訝異了一下。“我幾歲,你不清楚?”他挑起眉毛,“我還以為,你比誰都記得牢。”
葉英淡淡道,“很多事,我記得不太清楚。不過你今年總歸有二十四了——這我還是清楚的。”
“虛歲。”葉淩烈笑笑,“你呢。”
李承恩聽得稀裏糊塗。好端端的,喊進來互問年歲,當真全無意義。二人之間氣氛異常微妙,既然葉英不發怒,他也不好插嘴,便雲山霧罩地聽著。
隻聽葉英又道,“阿凡後日就要迎娶唐門的二小姐。”
“這麼大的喜事,誰人不知。”葉淩烈道,“劍塚中不知歲月寒暑,可五莊主的鼎鼎大名,仍是不絕於耳。”
“你比阿凡,也小不了多少。”葉英道,“男人總要成家立業的。可有看中的女子麼?”~思~兔~在~線~閱~讀~
葉淩烈登時僵在原地。李承恩有些疑惑,一般男子二十娶妻不假,然江湖兒女,鮮有早婚之輩,終生不娶不嫁大有人在——他跟葉英在平常人家,大約都要抱孫子了。葉英麵容平靜,葉淩烈年輕,終究沉不住氣,腮幫子鼓起一塊,長眉一軒,“你什麼意思,”他慢慢道,“你——想把我趕出去?”
“你是山莊的人,娶親後當然還要留在山莊裏。”葉英道,捋了捋胸口垂著的淺金色流蘇,“你意氣過剩,需要好生磨練,須有個溫柔賢惠之人照顧。”說著,抬起頭,靜靜道,“可有中意的人麼?”
“沒,有。”葉淩烈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一麵慢慢站起身,兩隻手緊握成拳,“葉英,有你的。你不就是看我不順眼麼,挖空心思折騰我!”他緩緩向後退了幾步,“我才不要什麼老婆!做你的春秋大夢去罷!”一摔竹簾,力道之大,把那湘妃竹的精細簾子硬生生從銀掛鉤上扯了下來。然後縱身躍下天澤樓。李承恩護在葉英身前,葉英推推他的胳膊,道,“不妨事。是我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