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衣服都被掛掉了,他一個人在這待了一晚,又受了傷流著血,該多冷?
天色越來越暗,眼看要天黑了,搜救隊長再次提議原路返回,然而江珩有可能就在前方,許枝鶴怎麼肯放棄?
傅寒聲這次的態度卻空前的和她一致。
有幾個搜救員也顧不得薪水,中途就聲明放棄了。開玩笑,這裏可是原始森林,天一黑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而且有水源的地方野獸出沒率也更高。
直到麵前出現一片水潭時,所有人都木楞了。
他們並沒有帶泅渡工具。
崖底氣溫不高,遊過去也不現實。
還沒等傅寒聲和搜救隊長商量出一個方案,就看見許枝鶴毫不猶豫的一腳踏了進去,傅寒聲急忙丟下圖紙,踩著水飛奔過去把她拉了出來。
“你瘋了嗎?水溫這麼低,你想凍死在水裏?”
許枝鶴眼睛裏一片血絲,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他就在前麵,我有感覺……怎麼能現在止步?”
“……”傅寒聲唇線緊繃,看著她的淚眼,又看了眼被樹冠籠罩的潭水。
在場的都是男人,明明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易的把許枝鶴拉回去,可是被她這樣乞求的看著,他竟然說不出一個“不”字。
她的眼淚像一種魔咒,牢牢的將他魘住了。
傅寒聲發誓,他這輩子沒幹過這種蠢事。
他把對講機交給身旁一人,脫了鞋,一隻腳試了試水溫和水深,對許枝鶴說:“你在這等著,我遊過去看看。”
許枝鶴含著淚用力點頭。
搜救隊長強力反對,不建議他這麼做。水流的速度和方向都不確定,萬一遊到無法脫身的地方就麻煩了。
傅寒聲搖搖頭:“沒事,我大學時是遊泳隊的。”
許枝鶴一心牽掛著江珩的安全,卻忽略了傅寒聲的安危,隻是著急的看著他入水。
歎了口氣,心中苦笑,算是他欠他們夫妻的吧。
傅寒聲帶著一隻水下探燈便入了水,許枝鶴和一眾搜救隊焦急的在岸邊等待。
大約七八分鍾後,傅寒聲又遊了回來,衝岸上大喊:“對麵有溶洞,在洞邊發現了男人的皮鞋!”
這下搜救隊再不遲疑,紛紛準備下水營救,隻留許枝鶴和另兩人留守岸邊。
五名懂水性的搜救員在傅寒聲的帶領下遊遠了,這次等待的時間較為久。
許枝鶴心急如焚的拿手電照著水麵。
十五分鍾後,嘩啦,第一個人從水麵鑽出。
許枝鶴迫不及待的上前,身邊一人拉住了她。
最先遊上岸的是傅寒聲,他凍得嘴唇都發青了,一邊抖著身上的水一邊跟許枝鶴說:“找到了……”
許枝鶴聽到這,後麵的話沒聽清,便抓過一條毛巾朝潭邊跑去:“江珩!”
傅寒聲的手還伸在半空,原以為那條毛巾是給自己的,身上又濕又冷,半晌,隻是苦澀自嘲。
搜救人員架著一人遊到岸邊,傅寒聲站在許枝鶴身後,拉著她防止她下水,解釋道:“樹枝上的血跡可能是江珩清醒時刻意留下的記號,溶洞邊也有類似的血跡,不過發現他時他已經失去意識,體溫很低……”
他越說,許枝鶴的心揪得越緊,幸好對岸有溶洞,不然一直泡在水裏,江珩早就被凍死了。
手電光打向水麵,搜救人員比了個手勢,先把扛著的人架到陸地上。
“江珩——”許枝鶴立刻翻過渾身冰冷濕透的男人。
他的臉已僵硬發青,呼吸微弱,臉上,胳膊上,腿上,幾乎全都是一道道的傷口,被水泡的發白,個別傷口裏還有荊棘倒刺掛在肉裏,已經腫脹潰爛。
一名有經驗的搜救人員說:“小心點,可能感染發炎了……”
許枝鶴知道,就算江珩撿回條命,這些傷口處理不當,也可能會致殘。
她摸著他冰冷的身體,手一直在發顫,猛一閉眼睛,吸了口氣,脫下幹燥的衣服,裹在他身上。
搜救人員將江珩綁在繩索上,困難的吊回崖頂,一落地,就被等在上麵的擔架抬回救援營,接受急救。
許枝鶴讓傅寒聲打電話,調直升機立刻送江珩到M國的大醫院接受治療,然後自己打了通電話給孟芝報平安。
“找到了?”聽著電話裏許枝鶴的敘述,孟芝捂著的心口終於平複下來,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許枝鶴一邊看著帳篷裏臨時搭起的手術室,一邊回答:“江珩受了傷,狀況很不好,還要看急救結果。”
孟芝連聲的喘氣:“人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她聲線抖動,壓抑不住的哽咽:“我和他爸都年紀大了,經不住刺激,這事兒我都沒敢告訴老江,幸好人找回來了……”
半晌,孟芝才想起:“枝枝,辛苦你了,這次多虧有你……”
許枝鶴閉了閉眼:“是我應該做的。”
“那他現在在哪家醫院?”
“急救結束後,會用直升機送他到最近的大城市進一步治療,不是洛杉磯就是舊金山吧。”
孟芝點點頭:“江珩現在的情況經得起飛行嗎?”
許枝鶴靜靜坐在帳篷手術室外,盡管手術結果還不知曉,她卻肯定的答:“他不會有事的。”
孟芝也堅定的“嗯”了一聲,又叮囑了一些事情,掛了電話。
臨時搭建的手術室,簡陋的一點不隔音,許枝鶴聽著裏麵醫生的交談,耳朵嗡嗡的。
她想起剛找到江珩時的狀況,輕傷重傷,數不勝數,說他沒事,連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傅寒聲去換了幹淨的衣服出來,看見許枝鶴一個人發愣的坐在那,走到她身邊,坐下。
許枝鶴感覺到是他,並沒有抬頭。
“放心,Z國不是有句古話,吉人自有天相。”
許枝鶴還是沒說話。
傅寒聲搖搖頭,自己也知道,這樣的安慰,現在很蒼白。
人找不著的時候是擔心,找著了卻更擔心。
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又不吃不喝昏迷幾十個小時,還有微弱的生命征兆,已經是個奇跡了,連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
過了很長時間,傅寒聲以為許枝鶴不會理自己了,正想起身去遠些的地方抽根煙,她忽然淡淡的開口:“謝謝你。”
“……”傅寒聲的腳步停住。
“不管江珩能否好起來,我都很感謝你的幫忙。是你不計前嫌,在危難之際出手。等他醒來,我會告訴他,是你親自把他從溶洞裏背出來的,你們是真正的兄弟……我替他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