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況下我什麼也不能講;在事由不明的時間裏,我不想講於己不利的話。按照禮節,了解情況之前應先說明事由才是。你們這種做法完全不符合禮節。”

“不想講於己不利的話。”文學像在推敲文章似的鸚鵡學舌,“不符合禮節……”

“所以我不是說這才成其為知識人嗎,”漁夫接道,“對事物的看法自成一體,厭惡警察。訂《朝日新聞》,看《世界》雜誌。”

“既沒訂《朝日新聞》,也沒看《世界》。”我說,“總之在講明為什麼領我到這裏來的事由之前,我無可奉告。你們要疑神疑鬼,那就疑去好了,反正我有時間,時間多少都有。”

兩名刑警麵麵相覷。

“講明事由後你就可以回答提問嘍?”漁夫問。

“或許。”我說。

“此人倒有一種含而不露的幽默感。”文學一邊目視牆壁上端一邊抱臂說道,“好一個或許。”

漁夫用手指肚碰了碰鼻梁上筆直的橫向疤痕。看樣子原是刀傷,相當之深,周圍肌肉被拽得吃緊。“喂喂,”他說,“我們可是很忙,不是開玩笑,真想快點結束了事。我們也並不喜歡無事生非,要是情況允許,我們也想6點回家,和家人慢慢吃頓好飯。況且對你也一無仇二無冤,隻要告訴我們昨天夜裏你在哪裏幹了什麼,別無他求。要是沒做虧心事,講出來也不礙事吧?還是說你有什麼虧心事而講不出口不成?”

我目不斜視盯著桌麵上的玻璃煙灰缸。

文學啪地摔了一下手冊,揣進衣袋,有30秒鍾誰也沒有做聲。漁夫又點燃一支“七星”。

“久經沙場。”漁夫道。

“莫非要叫人權維護委員會來?”文學說。

“喂喂,這還談不上什麼人權不人權的。”漁夫道,“這是市民的義務。市民須盡可能對警察的破案工作予以協助,這在法律上寫得明明白白,你所喜歡的法律上可就是這樣寫的。你為什麼對警察那般深惡痛絕呢?向警察問路什麼的在你也是有的吧?小偷進來你也要給警察掛電話吧?彼此彼此嘛!可為什麼連這麼一點小事你都橫豎不肯協助呢?不就是走走形式的簡單問題嗎?昨天夜晚你在哪裏幹了什麼?根本用不著費事,快點答完算了!我們也好往下進行,你也好回家,皆大歡喜。你不這樣認為?”

“我想先知道事由。”我重複道。

文學從口袋裏掏出紙巾,肆無忌憚地擤了一通鼻涕。漁夫從桌子抽屜裏取出塑料尺,啪嗒啪嗒地拍打手心。

“我說,你還不明白?”文學將紙巾扔進桌旁的垃圾筒,“你在使自己的處境變得越來越糟。”

“知道嗎,現在不是1970年,沒有閑工夫和你在這裏玩什麼反權力遊戲。”漁夫忍無可忍似的說,“那樣的時代早已過去了。我也罷你也罷任何人也罷,都已被一個蘿卜一個坑地安在社會裏,由不得你講什麼權力或反權力,誰也不再那樣去想。社會大得很,挑起一點風波也撈不到什麼油水。整個體係都已形成,無隙可乘。要是你看不上這個社會,那就等待大地震好了,挖個洞等著!眼下在這裏怎麼扯皮都沒便宜可占,你也好我們也好,純屬消耗。知識人該懂得這個道理吧?”

“說起來,我們是有點累了,話也可能說得不大入耳。這是我們不對,特此道歉。”文學一邊嘛裏啪啦翻著手冊一邊說,“不過,我們的確累了。馬不停蹄地幹,昨晚到現在幾乎沒睡上覺,5天沒見到孩子了,飯也隨便亂湊合。也許你看不順眼,可我們也在為社會盡我們的力。而你到這裏來,硬是別著勁兒一言不發,我們自然要不耐煩。明白嗎?說你使自己的處境越來越糟,指的就是我們一累心裏就煩得不行,以致本來可以簡單完結的事卻完結不了,容易節外生枝。當然嘍,你有可以求助的法律,有國民的權力,但那東西運用起來需要時間,而在那時間裏很可能遇到不快。法律這玩藝兒囉嗦得很,費事得很,而且總有個酌情運用的問題。這些你能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