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起雲湧 第五十五章 覓封侯(上)(2 / 3)

鎮海侯手握重兵,“鎮海侯府”又是世子妃的娘家,尊容顯赫,盛極閥閱世家。廳中一眾管事看得清楚,見自家小姐如此體麵,心中與有榮焉,辦差更加盡心。

周家七小姐小字“巧欣”,姐妹喚她“欣姐兒”。她車駕來時,若翽剛理完庶務,於是親自上前迎接:“今天怎麼想著來我這裏!”

巧欣身穿青綢套裙,陽光下眉目精致,首飾如星,恍若神妃仙子。她輕飄飄躍下錦帳香車,直接拉了若翽,就往垂花門走。遊目四顧,見府上丫鬟穿著一色錦繡紅衣,鳳尾長褲。秋風拂過,衣裙輕揚,恍如一葉紅楓,隨風飄舞,端是風致嫣然。又見自己帶的丫鬟還穿著製式宮裝,衣料雖好,但樣式呆板,相形見拙。

她又心歎一聲,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直接揮手屏退丫鬟。若翽見她神色不好,也由她拉著,悄聲問她:“怎麼了?”巧欣也沒理她,忽然展開身法,走得更快。

二人穿廊過院,直接進了垂花門,巧欣才長噓一口氣:“你這裏就是好,幹什麼都沒人管。”

若翽見她神情沮喪,又問:“到底怎麼了?”

巧欣臉色陰沉,深吸一口氣,開始抱怨:“今天一大早,世子和我大姐回到府上,說要給我議親。我氣不過,這才來你這散散心。”

“議親?”若翽見她與自己身量一般,頓時吃了一驚。當下拉住她踏出一步,身形雲煙般飄出。巧欣不及驚駭,已身在樹屋,當下隨意坐到一張貴妃榻上。

若翽親自端上酸奶和奶酪,隻勸她:“新鮮的,嚐嚐!”隻等著聽巧欣傾訴憂思。

巧欣出生閥閱望族,人既聰敏,見識又廣。隻是一口氣堵在心裏,才悶悶不樂。這時吐出心中濁氣,頓時心情大好,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反而安慰若翽:“你放心,不管誰敢娶我,保管把他訓得服服帖帖!”

若翽滿心錯愕,才知“鎮海侯府”家勢熏天,隻訕訕的應了聲是,親自送她離開。璿玉傍晚才回,若翽趁他沐浴時,讓百靈喚來璿玉身邊的“侍衛長”石山問話:“說,你們陪他去哪兒了?”

石山年近中年,非但通達事理,而且修為不弱。這時穿著一身繭綢錦袍,更顯幹練。他見若翽目光入刀,臉色陰沉,嚇得躬下身來,顫巍巍連聲敘說:“南......南風館!”

若翽微覺奇怪,眨眼看向百靈。百靈急使眼色,若翽這才吩咐石山下去,又急著問她:“南風館是什麼地方!”

百靈羞紅了臉,也變得磕磕巴巴:“就是......就是男人玩相公的地方!”

若翽會過意來,頓時勃然大怒,氣得說不出話來。璿玉更衣出來,見她粉臉含煞,可愛非常,不禁笑著問她:“怎麼了?”

若翽輕哼一聲:“你還有臉問?”

璿玉不明所以,輕摸自己臉頰,打了個哈哈:“還真的有臉!”

“你去哪了!” 若翽沉聲質問:“老實交代!”神色肅穆,有板有眼。

“你知道的倒不少!”璿玉始終當她是小孩兒,也無意騙她:“南風館!”

若翽羞怒交集,沉聲嗔叱:“你還有臉說!”

“安了!”璿玉笑著解釋:“世子有意和我結親,又見我身邊無妻無妾,不近女色,還以為我好‘男風’,就派他手下總管來試探我。。”

若翽恍然大悟,又哭笑不得。轉念想到巧欣說世子夫婦到她府上議親,又大吃一驚,瞪著璿玉問:“是哪家小姐!”

“哪家小姐?”璿玉伸手揪她臉頰,忽然哈哈大笑:“不管是哪家小姐,我根本不可能答應?”又見若翽神色柔和,又壓低聲音:“咱們是外來戶,再尊容顯赫,旁人也進而遠之。隻有和閥閱世家聯姻,生下子嗣,才算真正站穩腳跟!而一旦如此,我們也算被困死在這裏了!我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怎能中此‘疏不間親’之計!”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悄聲說:“所以我靈機一動,把咱們的寧大學士推了出去。他出麵聯姻,也是一樣。”

若翽點頭讚同,也說出一件奇聞:“聽說‘海礁鄉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忽然罷鬥了,而且處得和母女似的!”

璿玉點頭微笑:“那是因為上個月去‘世子府’喝酒時,我給‘海礁鄉侯’出了個主意!”

若翽好奇的問:“怎麼說?”

“我讓他給自己和世子各抬一房寵妾!”璿玉忍不住好笑:“這叫避實擊虛,恩威並用,果然一舉奏效!”

“呸!”若翽柳眉微蹙,瞪眼低斥:“什麼餿主意!”

二人解除誤會,一起吃過晚飯,璿玉又去找寧泉說項。寧泉頗有“大丈夫”氣概,根本沒以婚事為念,於是全權囑托。璿玉頭回給人做媒,次日又去找世子說項。

一問方知,女方果然是周家七小姐,周巧欣。周家則請了世子妃做媒,而周巧欣身量未足,雙方也不著急議親,旨在增進了解。過了幾日,“將軍府”忽然傳下指令,著璿玉升任“第三十二艦隊”都指揮使。

璿玉摸不著頭腦,接過諭旨後,又問將軍府“長史官”;“府下到底有多少支艦隊,我怎麼從沒聽說過這支艦隊!”

長史官目光狡黠,陰測測的笑:“有!當然有!沒有艦隊,哪有李都司的職位!”說著拱了拱手,帶著一眾侍衛轉身離去。

璿玉拿著金帛文書去問寧泉,寧泉搖頭苦笑:“我聽說‘第三十二’艦隊在上次獸潮中就被打沒了,報喜不報憂,瞞上不瞞下,你當然不知道!”

“這不是讓我當光杆將軍嗎?”璿玉愣愣的站在原地,不住嘟囔: “這......這唱的是哪一出!”

寧泉次日托人打聽,親自回來報喜:“好事!好事!上次朝會,幾隻艦隊都上表申請金費,修繕壞艦,增補新艦。但朝廷金費有限,不可能短期湊齊。而幾撥人都視那筆金費為囊中之物,誌在必得。相持了兩天,領主親自發話,將那筆金費撥給‘第三十二艦隊’,又點你出任都指揮使。還說修繕艦隊,茲事體大,需做長期預算,明年再議!”

“打造艦隊是‘司空’的事,看來四、五年內,我都是光杆將軍!”璿玉樂得偷閑:“不過我又能多領一份正三品的俸祿。”於是上表謝封。

璿玉整月閉關修煉,非但無心過問艦隊,寧泉和周巧欣的親事也整整議了三年。而按諸侯禮儀,從下聘到成親,又拖了半年。這年秋高氣爽,香陣衝天時,已是重陽佳節。閥閱世家吃蟹賞菊,秋遊登高,又鬧得“彩衣長絡繹,冠蓋滿京華”。

“鎮海侯府”有意交好璿玉三人,要求挨著“威遠侯府”置下山嶺。若翽打開銀庫,主持大興土木,建造亭台樓閣,意在將兩府合成一院,將來同氣連枝。她每日理完庶務,就帶丫鬟檢查工程,查看煉器師、陣法師和工匠的進度,忙得不亦樂乎。

璿玉三人也多次出海,聯手采掘靈藥礦物,獵捕珍惜靈獸,三年來收獲頗豐。若翽又為給巧欣體麵,待工程竣工,刻意按“公主”規格,給寧泉置辦聘禮。“鎮海侯府”自覺長臉,又在巧欣的嫁妝中加了一座火場。

九月十九這日,既宜嫁娶祭祀,祈福入宅,添丁求嗣,也是周巧欣出閣之日。閥閱世家的夫人小姐都往“鎮海侯府”,給巧欣添香。貴胄功勳,“迦藍院”學士高人,文官武將則往威遠侯府道賀吃酒。

府上織雲成虹,府中裝紅掛彩,光宴席就擺了兩百多桌。席上珍饈美味,無不是物華天寶。來客或乘香車,或駕飛馬,或騰雲駕霧,端是喜氣盈門。

前院賓客等到正午時分,忽聽環佩叮當,仙樂朦朧,一起循聲望去,隻見空中五馬並駕,香車徐行。駕車者身穿紅袍,頭戴火羽金冠,顯得誌得意滿,不是寧泉是誰?車上紗簾飛揚,玉墜相擊,陽光下熠熠生輝,正是巧欣的香車。車後又跟著一百二十四乘嫁妝,無不是精致華美,世間珍稀。

馬車旁又隨著一列送嫁車隊,當先一人穿著錦帽貂裘,身騎高頭白馬。憑虛禦風,姿容瀟灑,正是“鎮海候”世子。車隊浩浩蕩蕩,穿雲過霧,臨風徐行,端是神龍見首,爭奇鬥盛。

璿玉和昭暮知賓,若翽坐鎮偏廳,便宜斷事。鎮海候和夫人待寧泉接走巧欣,又趕來這邊幫忙。他二人德高望重,人緣又廣,賓客逢迎,隻將場麵撐得喜氣洋洋。

三拜禮成,巧欣被送入內院,璿玉和昭暮則陪寧泉向來賓敬酒。三人修為既高,璿玉對空間領悟更深。於是暗運神功,展開丹田,主動衝鋒陷陣。金杯過處,無不醺醺而醉。待到黃昏時分,寧泉才被昭暮和璿玉架回新房。

翌日認親,巧欣卻無親可任。隻得同璿玉、若翽、昭暮、嶽珣在正廳見麵。璿玉送她一隻錦盒,巧欣當場打開,眼前白光一閃,見是一顆雞蛋大的上品“金剛石”,晶光璀璨,樂得她眉開眼笑。

若翽也要給見麵禮,巧欣若接,就是若翽同輩。她雖知禮物不俗,但輸人不輸陣,狠狠瞪了若翽一眼,終究沒接。嶽珣見兩人打擂台,笑著圓場:“該我了,拿去玩吧!”說著也遞出一方錦盒。

巧欣當場打開,見是一隻梳妝盒,乍一看珠光寶氣,絢麗奪目。凝神細瞧,卻見寶石中符文閃爍,竟還是一盒首飾法器。她喜上眉梢,連聲道謝,卻暗自驚詫三人修為。

昭暮直接送出一把龍頭稍弓,還當場解釋:“此弓以蛟骨為幹,以蛟筋做弦,以蛟血作漆。然後用我獨家秘法,煉製三年而成,可是留給我侄兒的!”

巧欣見他洋洋得意,也知此弓不凡,連聲道謝。嶽珣卻嗔他:“你倒圖省事!”

三日回門,寧泉和巧欣又大張旗鼓,乘香車回往“鎮海侯府”。當日兄弟姐妹齊及,賢婿姑嫂相迎,自另有一番熱鬧。修煉者歲月長久,寧泉住滿一月才回。期間“威遠侯府”上風雲際會,天地低昂。外人卻見霞光滿天,經久不散,直引得觀者如潮。

“都衛府”派人去問,方知是璿玉凝育“元嬰”。領主又親點五百法士,往府外護法。璿玉二度凝育元嬰,再無心魔困擾。又因他修為凝厚,竟以“金丹”作子,培育出“並蒂雙蓮”。此時以神念化魂,凝育雙嬰,反而凶險倍盛。

若翽隻身守在帳外,單以神念監測璿玉行功。每遇要緊時刻,必皺緊眉頭,為他擔心。正當璿玉行功至緊要時,她又心有所感,發現一股異念,既如晃晃天威,又飄渺難尋,正憑空溢出,侵向璿玉。她也不管是誰,凝神迎上。

意念相擊,白日裏電光爆閃,雷鳴驚天。隻震得天搖地動,山呼海嘯。異象持續半晌方止,而外人待五色霞光消散,還不願離去。街頭巷尾,房前屋後。猜測不止,議論紛紛。

璿玉斂氣收功,凝神內視,發現並蒂雙蓮中果然各坐著一個元嬰,此時功行圓滿。狂喜之餘,回憶起時才感受,發現空間振動之外,時間還有間隙。若非他修為凝厚,凝嬰時間漫長,也不致感察入微。而另有二十枚玉石化為“玉簽”。此時除二十八枚玉簽與“乾”、“坤”兩卦相關,璿玉已能驅使三十六枚玉簽。

他思忖半晌,心念一動,翻手取出一卷玉簡,正是當日佑芸贈的《降三世明王神功》。再次閱讀,許多疑惑迎刃而解,心中豁然開朗。原來所為“三世”,即過去、當下和未來。修習者非但要感知時間法則,還要三魂同修,方能在時空中進退自如。不然有去無回,沾之立斃。

他調勻氣息,鞏固完修為,已打定主意,修煉《降三世明王神功》。睜眼卻見帳外無光,心知已是夜晚,當下抬手輕揮,掀開素帳,夜風襲來,吹得帳外少女衣裙飛揚。迎風獨立,吹氣如蘭,笑盼神飛,不是若翽是誰?這時已是十月深秋,夜風輕涼,樹影婆娑,更襯得她風姿佼佼,英氣襲人。

璿玉招手拉若翽進帳,看了她好一會,才在她鼻上輕點了一下,笑著攬她入懷,又問:“我閉關幾天了。”

“整好七天七夜!”若翽見璿玉安然無恙,笑盈盈靠在他懷中,又說:“你閉關時,有一道神念襲來,被我擋了回去!”

“什麼人?”璿玉微微一驚,又問:“你怎麼樣?”

“我當然沒事!”若翽沉吟片刻,怯怯訴說:“我看......不像是人!”

“不是人是鬼呀!”璿玉笑著打趣她:“或許是隱藏在附近的化形靈獸!”

“都不是!”若翽搖頭苦笑:“隻能用可怕形容!”

“可怕?”璿玉不住笑她:“還有能嚇著你的東西?”

若翽不想多說,沉默半晌,又幽幽輕歎:“我,可能要走了!”

璿玉大吃一驚,張口就問:“去哪裏?”

“我也不知道去哪!”若翽聲似古井,緩緩地說:“我全力激發神念後,感覺自己開始脫離空間束縛。”言下之意,顯而易見。璿玉深知無可挽留,輕歎一聲,隻將她抱在懷裏,柔聲詢問:“什麼時候!”

若翽嘻笑勸慰:“還早著,快則三五年,慢則十年八年。”

十年光景,不過彈指一揮。璿玉知是安慰,心中暗下決心,再不閉關。這時百靈看見功行圓滿,已先領來丫鬟恭賀。石山則率領外院管事和護衛前來恭賀。

若翽卻見璿玉毫無喜色,當下吩咐百靈:“賞!去庫房抬一筐金錁子來,每人十八顆!”有意給璿玉助興。

金屬相激,嘩啦啦響成一片。又夾雜眾人朗聲道賀,端如烈火烹油,人聲鼎沸。璿玉既知她心意,這才露出笑容,吩咐設宴備酒,又親自去請昭暮和嶽珣。

“迦藍院”中的賢達散仙看完天象,已知璿玉修為驚世駭俗。翌日聽聞他收功出關,紛紛親來祝賀。朝中文武,內外臣將,閥閱世家,駐都使者,不見則已,見了或送賀貼,或送藥材,紛紛遣使來賀。領主府也賜下幾株“千年靈藥”,恭賀璿玉功行圓滿。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議論紛紛,以至“威遠侯修為大進,法力通玄”等話不脛而走。

“修為精進”雖屬喜事,但既非晉升受封,也非婚嫁壽誕,更非重病初愈,純屬個人所為。璿玉依照交往慣例,讓若翽照單回禮,另附信函感謝。

若翽樂得理事,但見禮物龐雜,既增長眼界見識,又拓寬人際關係。忙忙碌碌,益樂自得。正好巧欣出了閨門,總聽來客誇讚若翽精明能幹,不讓須眉。加上夫妻美滿,不免暗生妒意。

她省親歸來,見府中紅紅火火,更有意接管庶務,主持府事。於是趁著上午晴朗,直接去找若翽商量。

“威遠侯府”擴建宅地後,若翽又將“庶務廳”設在了前後院間的穿堂中。巧欣撩簾進廳,見若翽正在聽一眾管事回話,於是當著眾人,直接開口:“妹妹尚未出閣,成天拋頭露麵,不免有損清譽。況且我們三家合住一府,事務繁多,我怎還忍心讓妹妹獨自勞神?”

若翽笑著瞧她,說話聽聲,已知她心中所想。況且是從前玩伴,這時同居一府,更有意壓她一頭,隻笑著說:“姐姐放心,但有所需,我自當全力操持!”巧欣見她無意相讓,微覺氣惱。但再當著下屬多言,不免有失風範,於是寒暄兩句後,直接起身告辭,卻去了金頂大帳。

若翽從前曾向嶽珣提起,給他們加蓋一座宅院。當時嶽珣搖頭抱怨:“什麼人,打死也不肯挪窩,還說帳篷越小越好!”若翽無奈,隻得偷著給昭暮建了一座帳形閣樓,又趁昭暮被璿玉灌醉,才讓他住進樓中。待昭暮適應,又在主樓周圍加蓋了亭台閣樓,連上了遊廊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