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我也知道世上惟有人心是強求不得的,因此我不會逼你許我什麼,隻要你一次的心甘情願。”耶律宣景抬手輕輕撫過蕭仲玄的唇邪邪答道。心中卻暗笑自己其實也同他一般癡傻,心口上方的劍傷還在隱隱作痛,放他不顧卻是萬萬不能。

第十四章

不曉得這樣站了多久,隻知道身體僵了,無法抵擋的寒氣層層滲入肌膚骨篩,直冷透了整顆心,蕭仲玄移開了視線,低啞道:“我憑什麼相信你,如果你出爾反爾呢?”

“此時除了我你還能相信何人?就隻有花飛宇對你忠心不二,他手中又可有足夠的權力能幫你對付蕭僚哥?”

耶律宣景一句話,問得蕭仲玄再也答不出話來,冷不防一陣兒風卷入帳中,機伶伶打了個寒顫,他已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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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兒,夠了,不要再耗損內力了……”

白玉堂再看不得麵前之人蒼白如雪的麵容,又一次喊了出來,卻奈何雙腕被兩條鐵鏈拴住鎖在堅硬如石的岩壁上,無論如何也閃避不開那人扭住他的脈門送入的陣陣暖意。

那日貓兒被花飛宇強行帶走,幾個時辰後又被遼兵押回,身上的衣服分明換了,卻沾了新血。聽那些遼人口口聲聲道他“行刺王爺”。不問也知他必是和那蕭仲玄發生了衝突。

這冰獄之內不見天日,時辰難辨,他們根本不知自己究竟已在此過了幾天,隻覺度日如年,陰氣徹骨。陣陣無形的寒意仿佛具有生命似的自骨縫間滲入,深達脊髓,在體內迅速蔓延,猶如毒蟲。侵蝕著四肢百骸,直欲將全身的血液凝固起來,同時卻又有一股奇熱發自丹田,在全身的經脈之間亂撞,又似焚身熔骨一般!

“不行,你忘了當日自己說了些什麼?不管是人間還是地獄都要跟著你莫非此話隻對你一人作數?”

展昭邊說邊強行壓製住白玉堂的身軀將內力導入。起初他並未發覺這冰獄的獨特狠毒之處,直到約莫兩三個時辰,玉堂再也壓抑不住翻湧逆流的氣血,吐出一口鮮血來,他才驚覺不對。

幸好當日遼兵將他押回之後直接鎖入牢內,並未替他上鏈,如此一來他至少可以隔幾個時辰便將自己的內力分出一部分給他,讓兩人一起堅持下去。

“臭貓你——你非要在這時趁火打劫,踩在白爺爺頭上翻舊帳把所有的都討回來麼?”

展昭烏黑的散發輕輕拂過白玉堂頰邊,他的目光隨之移到他的右肩,從繃帶下滲出衣衫外的血已經幹涸了,變成暗紅色。鼻端嗅到的淡淡腥味,讓他無法完全定下心神。死,之所以可怕,是因為人們在世上總有各種各樣的眷戀;一旦有了放不下的東西,誰又能真正坦然?他本自認是個頂天立地、生死無懼的大丈夫,可是現在,離死亡已是近在咫尺,明知他在用自己的性命維持他的生命,他卻真的進退兩難——堅持或放棄,此時他無論怎樣選擇都無法保護他——

“要討也要等我們離了此處,連本帶利地討。隻要再堅持……再多堅持幾分……”展昭擁著白玉堂的肩,隱約察覺到似有溫熱之物滴在頸上。明明是同樣帶了蠻橫霸道的口吻,明明是同樣張揚跋扈的語氣,此時聽來卻揪心得令人痛楚。可不論如何,隻要仍可如此觸碰到他,感覺他的氣息,他便絕不會就此放棄!那日對蕭仲玄所說,玉堂對他來說便是所有,即使到了最後,他也要拚盡最後一分力量保護他的所有!

“好……堅持……我與你……一起!”感到展昭身上傳來的溫暖,白玉堂突然覺得一陣鼻酸,又怕被他看到,隻得側過頭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如他平日耍賴時那般,隻是此時不能伸出雙臂擁住他……其實他剛剛又消耗了幾分內力,體溫未見得比他高上多少,那貼合在胸口“砰砰”的躍動是唯一的安慰。

二人同心,亦同命……為了他,他必須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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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之處,盡是一望無際的冰天雪地,惟現人世絕景。帳內的溫度已經全然冷卻下來耶律宣景起身著了衣,撈起架上的貂皮大氅走出帳外,披在那獨立雪中的人身上。如果不是顧慮的他身上的劍傷,本不想這麼快放開他,雖然他不擇手段得到的所謂“心甘情願”隻是無言的冷酷。

“你要的都已得到了,答應我的事情可還未兌現。”蕭仲玄轉過身,眼中多蒙了一層刺痛的薄霧,但依然強硬,高傲如狼。

“仲玄,你既下不了手殺我,為何不能用心看我一次,隻看我,隻要一刻,看看我……”耶律宣景眼中望著蕭仲玄,卻仿佛喃喃自語般地說著,一手撫上他的冰涼的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