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心,你進來一下。”經理的大吼把我從心慌意亂中拯救出來,很快我被叫進辦公室去,看著她那張塗得像日本藝妓一樣的臉。

“聽說剛才鄭凱文來找你?”

“嗯……是啊。”

“這麼說,這次合作的事……”

她故意拖長了音,像是在等待我的回答,而我根本沒有辦法回答。①①

“對不起,他拒絕了。”如我所料,那張被粉刷了太多次的臉上並沒有表麵的變化,然而其下隱藏的波濤暗湧我也能完全想象到。

“梁洛心……”我很害怕被人叫全名,那是不吉利的象征。

“我對你很失望。”經理的口氣真是很失望。

“你知不知道公司為了這個企劃投入了多少資金?單單是你每個月的報銷單,就已經要五位數了。你也知道現在公司不景氣,像你們這樣的老員工都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可是公司不能總養著一批開荒牛,當觀音一樣奉著吧。”

我一瞬間明白了她神情中的那一絲輕鬆,原來是這樣。

我在被辭退前,突然明白了經理一心一意要辭退我的理由。不是因為我太不能幹,而是因為我對她已經是一種威脅。原來在她生孩子的那幾個月,我曾經好幾次威脅到她的地位,而我自己並不知道。

也許她已經等了很久很辛苦,比我等江洋回來還要辛苦。

失去了工作的我,第一個得到的是言曉楠的安慰。

“其實也沒有關係,你不是也說做得不開心嗎。她不炒你,你也炒她了。好歹她炒你,你還有一個月的撫恤金。就當作是放自己一個大假,跟我一起去香港怎麼樣?去散散心啊,回來再慢慢找工作。你這種白骨精,還怕找不到好工作。”

言曉楠拍拍我的肩膀,好像是在安慰我,然而我覺得她更像是在展示自己宏偉的職業藍圖。

“去香港?為什麼?”

“我新接了一個廣告,要去香港拍一個禮拜的外景,你跟我去啊。吃喝全包,還可以有很多的sponsor,豈不是很爽。”她站在沙發上,扭動著身子,像一條嫵媚的眼鏡蛇。

“我沒心情。”我抱著靠枕倒頭睡在沙發上,仰麵看著雪白的天花板。

我並不是因為失業而煩惱,更非對我的將來失去信心。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的心突然很亂很亂。像是一團糾纏不清的麻,理不出個頭緒來。

“喂,洛心,把你的prada包包給我好不好?”言曉楠拉住我的手臂,想要把我從沙發上拖起來。

“不行,那個要還給人家的。”

“三萬多塊而已,有錢人不稀罕的,他既然有心送給你肯定不會要了。”

“那也不行,我再買給你好了。”

“你現在失業了,還以為自己大款啊。”

“總之不行。”

我埋頭在一堆抱枕裏,頭暈暈的。

那幾天言曉楠不用開工,我們兩個就在家裏把小狗窩打掃了一番。然後用賣舊報紙和舊雜誌的十幾塊錢買了一堆冷飲,坐在沙發上邊看搞笑劇邊吃冰激淩。完全忘記了當時買那些精裝雜誌的時候是多麼的肉痛。

幾天以後,我接到一個電話,是鄭凱文。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還會再來找我,難道是突然破產想跟我要回那Prada的包包去變賣?我心裏都在暗笑自己:不是人人都像我,在窮困潦倒倒黴透頂的時候卻依然可以無恥的保持樂觀。

我們約在傍晚,濱江大道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