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子》的時間觀及其審美觀(3 / 3)

三、小結:“道”與“時間”關係密切

通過對文本的簡要分析,我們可以把《老子》的時間觀初步歸納成三個方麵:

第一,道即時間——“道乃久”。老子所言的“道”與“時間”的特性基本上是可以相通的。在老子看來,“道”有許多特性:(1)是最原始的。如“象帝之先”(第四章)、“先天地生”(第二十五章)。“海德格爾要探入時間的肇始。無論什麼東西,無論怎樣原始,總不會比時間之始更原始了。”(陳嘉映:《海德格爾哲學概論》,第127頁。)兩相對比,在最原始處“道”與時間是“混而為一”(第十四章)的。(2)能生萬物。如“似萬物之宗”(第四章)、“可以為天下母”(第二十五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第四十二章)、“道生之”(第五十一章)。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隻要此在到時,也就有一個世界存在。”(第365頁)(同上書,第137頁。)可見,時間也是萬物之宗。(3)無目的意誌。如“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第十章)、“道法自然”(第二十五章)、“道常無為,而無不為”(第三十七章)。時間也是沒有意誌和目的的,總是自然而然。(4)客觀實在。如“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第二十五章)、“道之為物,唯恍唯忽”(第二十一章)、“道者萬物之奧”(第六十二章)。《列寧選集》第2卷:“唯物主義既然承認客觀實在即運動著的物質不依賴於我們的意識而存在,也就必然要承認時間和空間的客觀實在性。”(第176頁)(金哲、陳燮君:《時間學》,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06頁。)其實我們應該進一步認識到,“道常無名”(第三十二章),“道隱無名”(第四十一章),把“道”說是“物”和把時間說是“客觀實在”,都不盡恰當,但為了語言表述的準確也隻能如此而已,因為不可具體感知的“道”和時間等“東西”實在是太玄奧了!(5)運動不息。如“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第二十五章)。《列寧全集》第38卷:“運動是時間和空間的本質。”(第283頁)(同上書,第107頁。)人類所感知的時間具有向度,因而似乎是運動的。老子對“道”所描述的運行方式和規律,用來描述時間無疑也是恰當的。當然,這些所體現的都是人類對客觀的主觀認識,因為客觀的“道”和時間在某種意義上是無法確知其本真麵目的。(6)無始無終。如“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第一章)、“視之不見名曰夷……執古之道,以禦今之有,以知古始,是謂道紀”(第十四章)、“道乃久”(第十六章)、“寂兮寥兮”(第二十五章)、“大象無形”(第四十一章)。馬克思主義的時間學說闡述了時間的“無始無終”,認為“時間上的永恒性、空間上的無限性,本來就是,而且按照簡單的字義也是:沒有一個方向是有終點的,不論是向前或向後,向上或向下,向左或向右。”(《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89頁)(同上書,第108頁。)老子之“道”始於“無”又終反於“無”,可謂是“無始無終”,是有限與無限的統一,是與時間可以相提並論的。於此,如果可以超越“道”名來看問題的話,那麼可以說《老子》體現了“道即時間”的觀念,這種時間觀簡單地用《老子》的原話說就是“道乃久”。

二、追根究底——“有生於無”。盡管沒有正麵追問時間問題,但對宇宙本原“道”的追溯卻相當客觀地體現出一種追根究底的時間觀。《老子》中對事物生成演化過程的描述,提出“有生於無”的看法,把時間與存在聯係在一起,凸顯了社會時間在人生哲學上的向度和量度,足以作為考察和衡量人生問題的標尺。但從語言表述的層麵上來理解,把時間宰製成有起點和向度,並不能徹底理解和解決宇宙科學意義上的時間問題。當然,與世俗的時間觀相比,《老子》的時間觀顯得更加徹底和本真。《老子》中對時間的理解,最遠的視域是天地之“先”,最近的是其所處之“時”,麵對的是不可知的原點“道”,麵向的是可以借助曆史知見的過去“古”和“昔”。由於這些理解不是僅僅就時間問題展開的討論,所以都顯得含糊和簡約,不足以形成一個清晰完整的係統的時間學理論。表麵上最明顯的傾向是“以古為鑒”、“以道為法”,而不是立足現在麵向未來。

三、追求長久——“長生久視”。從時間的角度切入,可以清晰地發現《老子》最主要的思想就是追求與天地一般的“長久”。而要“長久”,在老子看來,“道乃久”,“天長地久”,因此必須效法“道體”、“天地”、“自然”,“慎終如始”(第六十四章),“知足知止”,“不自生”,“動善時”。由此看出,老子對時間是相當重視的。

總之,《老子》以人生問題來探討宇宙問題,以曆史的向度來探討時間與存在的關係,以時間的尺度來衡量人生的價值取向,體現了一種主觀與客觀、有限與無限、哲學與曆史、自然與人生相統一的樸素的時間觀。

第二節《老子》審美觀的主要特質

今天從美學史的角度來研究《老子》,無須再爭論其中是否具有審美範疇和審美觀念,因為已經有大量的研究成果表明《老子》在美學方麵的價值。如當代著名中國美學史家葉朗先生早就明確指出:

老子提出的一係列範疇,如“道”、“氣”、“象”、“有”、“無”、“虛”、“實”、“味”、“妙”、“虛靜”、“玄鑒”、“自然”等等,對於中國古典美學形成自己的體係和特點,產生了極為巨大的影響。中國古典美學關於審美客體、審美觀照、藝術創造和藝術生命的一係列特殊看法,中國古典美學關於“澄懷味象”(“澄懷觀道”)的理論,中國古典美學關於“氣韻生動”的理論,中國古典美學關於“境生於象外”的理論,中國古典美學關於“虛實結合”的原則,中國古典美學關於“味”和“妙”的理論,中國古典美學關於“平淡”和“樸拙”的理論,中國古典美學關於審美心胸的理論,等等,它們的思想發源地,就是老子哲學和老子美學。(葉朗:《中國美學史大綱》,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1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