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決定由韓琦出麵,去探聽下原因。之後就見韓琦臉色相當難看地回來了,仔細辨認,那不是事情難辦的煩惱,而是嚇的…
原來那涉及到了趙曙還在當皇太子時的一件隱密事。據說選了趙曙後,仁宗半夜獨自流淚,他想起了自己3個早逝的親生兒子,怎能不傷心?這時親近的內侍們如任守忠之流出現,他們埋怨仁宗立太子太倉促,可以從容再選嘛,這個趙曙不理想…
這其中也有“一二知名”的近臣,這些人還寫了些奏章,都是關於另立太子的。幸運的是這些奏章一直都放在仁宗的臥床上,趙曙登基後不久就都燒了。可誰也不敢肯定趙曙到底看過沒?尤其不能確定的是,那“一二知名”近臣到底都是誰!
看韓琦臉色,大家就都知道了問題嚴重性。事實上韓琦就有心病,他當初就有過別的心思,也寫過那種奏章!但現在最可怕的情況就是趙曙事實上沒親眼見過。但卻知道有這麼一件事!這才最要命!懷疑上誰誰就會倒大黴,還沒法解釋!
可也不能聽之任之?幾位大佬想了又想,決定得跟皇上講清楚,這不止是蔡襄一個人的事,搞不好大家都麻煩!
某天他們集體進宮,由韓琦大著膽子問:皇帝知道有這麼件事嗎?這和蔡襄有關嗎?
趙曙立即就精神了,說:雖沒見過文字,但在慶寧宮(他當皇太子時的寢宮)時就聽說過了。是蔡襄寫的!
韓琦長出口氣,沒親眼見過…是蔡襄!好!非常好!第一沒實據、第二不是自己。他小心翼翼地勸說:事出曖昧,到底怎樣。得查清楚才能確定,總不能這樣僅憑謠言就定案?那樣以後隨時都會有小人造謠生事,正經人沒法活了!
次相曾公亮也加了一句:開封城是八卦最多的地方,狗仔隊防不勝防,什麼謠言都有市場,十有**都不可信!
可惜皇帝的樣子是擺明了不信他們。蔡襄就是犯人,就是當初要害他當不上皇太子,現在當不上皇帝的那個死對頭!
要說還是歐陽修最有學問,他換了個角度問:皇上您覺得這事到底有沒有呢?趙曙更絕。把角度再顛倒了一次才回答“雖不見文字,亦安能保其必無”是沒看見實物,但也不能保證一定沒?
如果說韓琦擠走富弼用的是流氓政治,趙曙這就是流氓邏輯。在證據不存在的情況下。同樣可證明證據不是絕對不存在的!
歐陽修有點頭暈,但古文運動複興的大才子畢生能耐就在以理著文,就是凡事先把道理想清楚了,才會動筆寫字。於是平靜地勸說:皇上。無跡可尋的事不可信,其實就算有真憑實據的也作不了準!仁宗時期,夏竦讓丫環模仿石介筆跡寫信給富弼。誣陷兩人密謀造反。前幾年還有人偽造了我本人的奏章,建議減少宮裏內侍,結果弄得太監們見了我就咬牙切齒。這都是例子。所以別說沒文字,就算有,也可能別有內情。皇上您還是算了…
這樣的勸說入情於理,拿事實說話,可說非常到位了?不!趙曙的賤人潛能被完全激發,他的流氓邏輯上升到一空前無恥的地步:肯定是蔡襄!不然“為何造謗者不及他人”按他這邏輯,世上所有受害受苦的人都是自作自受,為什麼是你而不是別人出事呢?所以:定是你自己的原因!
談話到此結束,就算語言大師到了歐陽修的地步也沒話可講了。大家搖頭苦笑出宮,今天實在長見識。蔡襄,算你命苦,到外地上班去…
2月11日,蔡襄出知杭州,換上來的人是呂夷簡次子呂公弼。以前至和年間就做過三司使。與趙曙的第一次談話,聊到為什麼這次還選他時,差點沒把呂公子鬱悶死!
趙曙說:你還記得當年嗎?我做王子時嫌馬匹不好,派人到三司去換。你說身為宗室,應當避嫌,就是不答應。從那時起,我就記住你了!
皇帝的意思就是:我選頂級大臣隻看中浮光掠影的一些小事,不去評估你對整個官場生涯的貢獻…呂公弼越想越鬱悶,這到底是誇獎還是否定?傳出去別人會認為他當上計相,完全是好多年前的一小機遇,是個投機取巧之徒!
其實他沒必要這樣難受,相比之下,他還算說得過去的。趙曙接下來提拔的人才叫好玩。如三司度支判官皮公弼,這位老兄又貪又奸,是全開封著名的大貪官。再如集賢院直學士王廣淵,這是全體士大夫公認的鑽營求職、不顧廉恥名單中的第一名…至於為什麼會提拔他?很簡單,王廣淵是趙曙沒當皇太子時的幕僚。
綜上所述,亂七八糟,但也很容易就能挑出其中主線,趙曙完全是以個人一己好惡為標準,選帝國的棟梁大臣。這是所有時代裏做領導的人最要不得的一惡習。他自己是痛快了,可是在拿整個國家管理層的有效運行開玩笑!
而之所以會發生這些事,都要從趙曙皇帝的特殊心理變化來解釋。隻有回到這一原始點,才能承前啟後,把他即位以來所有事情都解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