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遭難篇(2 / 3)

例外總會有一個的,有一個人從“元祐更化”開始,直到現在“紹聖紹述”,在無數政治風暴中始終保持了獨立人格,從不因形勢去妥協。他的一生,無愧於他那位高貴的父親!

範純仁走出來,從容地說“漢武帝雄才大略,史無貶辭。蘇轍拿來比喻先帝,並非誹謗。現在陛下剛剛親政,進退大臣之間,不該像嗬斥奴仆”宋哲宗猶豫,就算他有再大怨氣,也不想對範純仁發作。這是一池泥垢中難得的青蓮,是他在舊黨中難得認可的幾個人之一…

“可人們都把秦皇漢武並稱,秦始皇是暴君”想了想,宋哲宗還是追究了下去。蘇轍是第一個跳出來叫板的,怎樣都不能輕飄飄地放過去!

範純仁繼續解釋“蘇轍說的是事件和背景,並不是指具體的人”

宋哲宗神色緩和了下來,他看出來了,範純仁會一直解釋下去,那樣會很被動。畢竟就這樣定了蘇轍的罪,跟文字獄恐怕也一個性質了,親政之初,他不想定下這種基調…

當天蘇轍平安地回到家裏,第二天上繳了辭職信,主動要求外調。宋哲宗批準了。於是進士名單宣布的同一天26日,蘇轍被罷。由此,基調確定,不管之前9年間遭遇了多少不平事,宋哲宗本人希望溫和處理…

畢竟這是他自己的江山,他要追隨父親當年的腳步,去完成偉大的事業,有這樣的抱負,9年間的恩恩怨怨不過是雞蟲之爭…

可惜的是別人不像他這樣想。他是皇帝,一旦親政,真正手握皇權了,回首時已很難再保持住當年的怨毒,盡管仍舊意難平…

但在真正受迫害的那群人心裏,就是另一回事了。9年間,每一個新黨人都對舊黨恨之入骨!敗壞天下、危害民族,手段卑劣、殺害大臣,舊黨以“君子”之名做出了多少罪惡。有些甚至已是永遠無法挽回的…

因蔡確死了…這位前首相沒能等到宋哲宗的親政,他死在了1年多前的1093年1月6日,沒能看到新黨的黎明。他的死訊從嶺南傳過長江、傳進京城,一路上讓每一個聽到的官員都瑟瑟發抖。從心底最深處感到了寒冷。不管他們是新黨還是舊黨,都意識到了一件事!

宋朝終於有位頂級大臣死在了黨爭之中!這不再是官場遊戲,而是生死大仇!很多舊黨人後悔了,如朔黨黨魁劉摯,多年後當他走到生命盡頭時,回憶一生經曆,他長歎一聲:這輩子沒什麼懊惱的事,隻是蔡持正(蔡確字持正)的事做得不對啊!

可惜晚了!蔡確的死點燃了新黨集團的怒火!使得他們僅存的一點點平和心態也消失了。本就是群銳意進取的人,怎能不快意恩仇!

拉開複仇序幕的人名叫張商英,4月3日。他是第一批返回京城的新黨要員,被安插進台諫部門當言官。在宋哲宗的思路裏,做事前要統一思想,調回新黨人當言官,可創造出重新改革的有利氣氛。就像新科考題一般,把自己意誌盡快地廣傳天下…

但事情失控了!事後來看,無論選誰第一批回京當言官都比張商英合適。因張商英的性格實在太激烈了,完全和皇帝的溫和大方向相反…

當年章惇平荊蠻時,把一窩一窩蠻人攪得雞犬不寧,捎帶著把各級地方官也修理得七上八下。每到一地,不僅考核業務。更要談論學問。要知章惇能和蘇軾交朋友,邊走邊玩邊聊天。這種水平和接近蠻人地界的地方小官接觸,能愉快才見鬼了!

不愉快?章大人就會讓對方加倍的不愉快。當章惇一路轟鳴著碾過蠻區官場,嘻笑怒罵、肆意張揚,大夥終於受不了了,一致決定:關門。放張商英!

兩個都很牛的人就是在這種氣氛下見麵的。張商英那天穿著道士服,隨隨便便來見荊蠻戰區的總長官,見麵沒行官禮,隻是作了個輯。之後兩人唇槍舌劍、口若懸河,互相噴了對方好幾朵蓮花。最後分出了輸贏,章惇…竟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