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魘苦笑一聲,那些層層搖曳的人影看過去全是一片深灰,他實在分不清那些人的麵目。那些曾經慈祥溫和的長者,那些曾經戀慕有加的女道,那些曾經出生入死的朋友,此刻全都站在自己的對立麵。
訣塵衣的手輕輕撫在蒼魘背後,桃花露般的喉音氤氳如蠱惑:“別再眷戀那些無聊的感情了,你也是妖魔。去吧,你渴望的血肉就在你麵前。”
無從抗拒的力量自腹中那滴血珠中升騰而起,就像一隻無形的手忽然攥緊了他的心髒。蒼魘看到橄欖型的金色在眼前陡然展開,他的身形暴漲開來,灰蒙蒙的雪地上映出了那個曾經在他的記憶裏刻印下最恐怖記憶的身影。盤曲的身體,巨大可怖的頭顱,轟隆隆的鼻息仿佛是一場不期而遇的雷暴。深沉獰厲的長嘯在沉水般的空氣中轟鳴,黑色火焰裹著熾熱的焚風橫掃了整個天地,刹那間把目所能及的一切全部撕成碎片。
作者有話要說:居然還沒完,昏死~下章一定要結局,一定!!!(望天)
第55章 幾度輪回幾世相逢
麵前的不是黑暗,而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在黑洞盡頭,仿佛有無數手臂在招搖,有金紅耀眼的血海的翻沸。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身體不住的發燙,腦子也像灌進了漿糊。那種深沉的疼痛就像植根於他的靈魂,拚命的撕扯著,不斷把他推向萬劫不複的地獄。
“師父!你在哪裏?師父?好疼……疼……”蒼魘拚命伸出手,就像溺水的人企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整個身體都在劇烈的疼痛中痙攣抽搐。
“沒事……師父在這裏。”恍惚之間一股很好聞的檀香清氣鑽進鼻端,清涼入水的軀體緩緩貼了過來,立刻平複了蒼魘幾乎要被燒化了的靈魂。
蒼魘立刻把那身軀拉近,緊緊擁在懷裏。幾乎是同時,濃烈的血腥氣與似乎要撕裂所有理智的痛楚瞬間把他拉回了現實。
有幾分肮髒的農家小茅屋,呼嘯的北風從門窗的縫隙裏把紛飛的雪花推進來。屋子裏燃著炭火,簡陋的土炕上堆著一床薄被,訣塵衣蹙眉躺在他懷裏,微微發顫的指尖輕扣在他的腰上,雪銀長發披散在枕邊,旖旎了漆黑的暮夜。
“水……水……”蒼魘的頭昏昏沉沉,一時之間根本想不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話音才落,隻覺得訣塵衣俯下`身子,唇上微微一暖,便有一股微微發甜的清水湧進了口中。昭龍縱然已經脫離了對水的依賴,可到底還是水族,水湧進喉嚨,真有一種撿回一條小命的感覺,立刻就鉗住了他的腰,狠狠的汲取他口中剩餘的清甜。
“別動,我喂你……”訣塵衣又汲了一口水,重新湊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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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魘乖乖的喝了,跟著苦笑出聲:“既然我醒了,就不能讓我自己喝嗎?師父……你故意占我便宜……”
訣塵衣也跟著笑起來:“也隻有這種時候我才能明目張膽的占你便宜啊。”
“師父,我的胳膊……”蒼魘試圖抬手替他攏好被子,努力了半天,卻什麼反應都沒有。抬眼望向自己的左臂,那裏果然空空蕩蕩,隻有一片染滿血汙的布裹著一截醜陋的殘肢。
“別看了。”訣塵衣輕輕捧著蒼魘的斷臂放好,重新用被子籠住他的肩頭,“天下斷肢重生的法術多得很,我一定會令你的胳膊恢複如初。”
蒼魘腦子裏閃過了一連串的畫麵。
無數躲避不及的道人被卷進龍息,整個勘魔石被染做一片怵目驚心的紅,就如同血肉之雨將那一片的地麵全部密密的澆灌過一遍,濃烈的血腥味直衝天際。
頭頂那金黃色的月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鮮豔的血紅色,就連周圍籠罩的煙雲都化作了深深淺淺的紅,有一道道漣漪般的波紋在雲層上蕩漾。
好像整個天空都化作了一泓深紅的血池。
巨坑之下的妖魔嗅到了如此濃烈的血氣,早已經按捺不住千萬年來的瘋狂欲念,隻聽得一聲轟然巨響,那道亙古而來的封印砰然崩裂了一個角,轉瞬之間成千上萬的妖魔已然脫困而出!眼前一片混亂,他整個腦子裏隻有對血肉催動的亢奮,隻有無止境的殺戮,每一滴血的噴濺,每一個生靈的隕滅,簡直都是最極致的享受。
“蒼魘,你瘋了嗎!住手!何歡不是你的朋友嗎!”腳下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少年,另一個紫袍的少年正在試圖把他拖開。
一白一紫,在這場血色的妖魔盛宴裏幻化成微不足道的碎片。
他們是誰?
蒼魘低下頭,腦子裏隻是渾沌一片。
雷火般的龍息滾過,紫衣少年很明顯的顫唞了一下,然後拚命把白衣少年抱緊在懷,緩緩閉上雙眼淒厲的笑起來:“你看……最後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對你最好的人,還是我。哈哈哈……何歡,你聽到了嗎?”
何歡?好熟悉的名字……但……還是想不起來。
算了,昭龍到底也隻是妖魔,何必去探求那些無聊的記憶?
他重新抬起爪子,照著兩人重重踏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