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九王爺暢快而笑,卻伏了在案前,肩膀抖動著,極度喜悅般,笑聲卻緩緩地低下來,漸漸沉寂下去。他猛地抬起頭,麵頰上隱約卻有淚水緩緩流下:“隻要殺了趙啟,什麼都可以——”
“報複皇帝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親手殺了趙啟。”我緩緩地低吟,一遍一遍,仿佛為他們做著注腳。殺了他,一了百了。良久,九王爺低沉著歎道:“桃葉,你知道麽,父皇最愛的人兒,不是六宮佳麗萬千,不是貌若雙生的桃葉你,而是趙啟嗬。愛上——,呃,自己的兒子,這可有意思的緊罷。”
那一夜,我盯著眼前一對蠟燭,紅色的雕燭,安置在鍍金鳳燭台上,燃著,光灩灩,燭淚不斷地滴下,累累地堆在燭台邊緣,像是一串串的淚,淚花綻落,它發出的光色,像是臨歧的離人般寂寥,綢繆在白色屏風上,將我、莫特爾、九王爺三人的身影放大、折射其上,淩亂的像是雪蕭蕭厲亂飛舞,暗紅色的透著黑的影,活照出我們扭曲而猙獰地模樣,吃人的獸。
宜春殿內,到處懸掛著的,是同樣的雕燭,同樣的燭淚滴下,同樣的暗影,照映出一殿的魑魅魍魎,大家都是為了權勢為了陰謀而坐在這裏。我笑了,深深地笑了。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然則,蠟燭燃到了盡頭,那多少淚,也銷盡了?而今的我,是不是隻是會笑,一個會笑的拉著線兒的木偶,算計著旁人,算計著那個風流才色的八王爺。
殿外,黃衣內侍飛快地跑入,跪下,啟稟道,“皇帝,殿外諸番燈架、煙花鼇山已經備好,恭請皇帝移駕而觀。”
……華麗麗的分割線……
那宜春殿,原是位於宮城正東,前有偌大空地,極是空曠所在,故此這除夜的燈會,即設在了此處:當了空地一連搭數十座燈架,四下圍列玩燈風景,花紅柳綠,一色山石穿雙龍戲水,雲霞映獨鶴朝天,燈架上高高懸著金屏燈、玉樓燈、荷花燈、芙蓉燈,又是繡球燈、雪花燈;繁複些的便是和尚燈月明與柳翠相連、判官燈鍾馗共小妹並坐。或又是駱駝燈、青獅燈馱無價之奇珍,猿猴燈、白象燈進連城之秘寶,累累贅贅直捧出了正中間高高大大一座鼇山。殿前風光,卻一如外埠市井燈市一般,唯有更精致些,不過缺了玩賞士人、車馬轟雷種種而已。
那外間伺候著的黃衣內侍們,一見皇帝被簇擁著出來隻站在階前,即刻飛速也似,將無數各色的煙花點起:一霎那,那煙火一衝而起,鬧騰騰五色光芒直耀起,將那天際也照的亮堂起來,間或又是小煙花一個一個地點起,遍地隻見了慢吐蓮、金絲菊、一丈蘭、賽月明,滾起香塵,花炮轟雷,光彩雜耍、簫鼓聲喧,正是極繁華景象。
殿上,那些花團錦簇著的,又是宮嬪侍女們,嚷亂著,鶯聲妍語,或笑著指著,一時間卻道,“你看那簷下掛的兩盞繡球燈,一來一往,滾上滾下,倒好看”,一時間卻又是,“那邊架子上,挑著一盞大魚燈,下麵還有許多小魚鱉蟹兒,倒好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