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傭人把素齋端到靈堂內,關潔和歐陽雅夫拜過後便吃,管家進來遞上一份後天歐陽群追悼會參加者名單,歐陽雅夫過目後讓他通知下去,其中的頭麵人物有上海副市長,法租界工部局董事,上海商會部分董事等企業界老板們,歐陽雅夫說:“後天的場麵很大,量大伯他們家也不會當著社會名流麵前對你發飆,你盡可以放心,即便二媽對你有些輕慢,也不要過於的計較。”關潔說:“這是自然,我知道輕重,不會與她鬧的,老爺平時對我好,關潔記在心裏,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是要送他最後一程的。”她停了停,似乎觸景生情地又說,“和你們歐陽家這幾個月裏,雖然我是個被你們雇來的妓女,但老爺和你都尊重我,所以我很開心,他這一走怕是以後不會有這日子了,想來有點失落。”
她說這話是有心計的,一來是在催給她的傭金,二來是打探自己是否繼續留在歐陽公館,歐陽雅夫大致聽得明白,卻著實不好回答,他心裏是喜歡關潔的,也不在意她的身份,隻是如果將她正兒八經的娶過門,家族這關通不過,傳出去也不好聽,沒有去回答,給她夾了幾次菜後埋頭隻顧吃飯,心裏在想這一件麻煩事。
昨天大伯他們在的時候,說起今後歐陽雅夫一人在家過於孤獨,要找個伴給他,娶個妻子衝衝歐陽家的喪氣,二媽說:“歐陽家祖上都是名流,娶妻理應門當戶對,二媽的小姐妹們都是上海灘的商賈太太,家裏或有閨女,趕明兒我去問問物色一個給我們侄兒。”歐陽雅夫本能上並不拒絕,以前父親在,他或多或少的阻繞兒子娶親,歐陽雅夫也像掉了魂似的整天跟著父親演《霸王別姬》,轉眼就到了三十而立之年,除了給父親的亨達利洋行打打下手,回家陪父親唱戲虛度年華。父親這一去,企業要他一人支撐起來,然而感情生活卻陡然失去方向,二媽這一提倒也有次打算,既然關潔當不了他的正房,如果能夠成為偏房當姨太太也不失為兩全其美,隻是這話他兩頭不好直說,大伯二媽肯定不會認同,關潔這他也說不出這個口,怕傷了她的自尊心,他很矛盾,也許他本身就是個矛盾體。
關潔見他沒有回應,進一步暗示道:“如果命運注定我們的緣分將近,為了生存我不得重新不考慮自己的去處了。”她刻意用了個“重新”,意味著她目前把希望寄托在歐陽家,歐陽雅夫終於說話了,道:“你現在別有太多的想法,反正我們之間的合同還有幾日,到時我會給你個答複,對了,最近是否手頭很緊,要不我把這個月的傭金提前支付給你?”關潔難為情地苦笑了下,說:“我哥哥來過我這,欠了人家好多錢,我把所有積蓄都還了債,現在身無分文日子快過不下去了,不然我也不會在你麵歎苦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