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家後,瓦萊莉正等著我。她親吻我時臉上帶著種迷惑和被嚇壞了的表情。我們三個人在廚房裏喝咖啡,瓦萊莉坐在我身邊碰了碰我。“我不明白,”她說,“你為什麼就不能告訴我呢?”
“因為他想逞英雄。”亞蒂說。但他隻是想把話題岔開去。我不想讓瓦萊莉知道我在精神上被打擊得多麼嚴重,他完全理解這一點。我猜他想著她要知道了會對她不利。再說了,他對我有信心,他知道我會恢複,會沒事的。人人都會偶爾變得虛弱,見鬼,連英雄們都會疲憊呢。
喝完咖啡後亞蒂便離開了。我感謝他,他衝我嘲諷一笑,但我看得出他在擔心我。我注意到他臉上有種緊張的表情,生活開始令他顯出疲憊來。他離開後,瓦萊莉便逼著我上床休息。她幫我脫了衣服,然後躺在我身邊,赤裸著。
我立即睡著了,獲得了平靜,她溫暖身軀的觸碰,她那雙我全心信任的手,她不會背叛我的嘴唇、雙眼、秀發都讓這睡眠變成藥物催眠永遠都不能帶來的甜蜜孤兒院。我醒來時她已經不在了,我能聽到她在廚房裏說話,孩子們準備去上學,一切似乎都很值得。
對我而言,女人就是我的孤兒院。是的,我很自私地利用了這一點,但那讓其他一切都變得可以忍受。沒有了孤兒院,我,或者任何男人要如何承受每天生活中的無數打擊?上帝,我回到家,痛恨在工作上浪費的一整天,為欠的錢擔心到死,確信我的人生最終會輸掉,因為我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個成功的作家。而所有這些痛苦都會消失殆盡,因為我跟家人吃了晚餐,給孩子們講了故事,晚上,我會完全自信又充滿信任地和我妻子做愛。那看起來就如同奇跡。當然,真正的奇跡是,這不僅僅隻是瓦萊莉和我,也是其他不計其數的男人和他們的妻兒,而且持續了數千年。當那一切都煙消雲散,還有什麼能讓男人們完整?不用在意那不全是愛,有時甚至是純粹的憎恨,無論如何,我現在有曆史了。
再說了,無論怎樣,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在拉斯維加斯,我斷斷續續地告訴了他們這一切,有時是酒廊裏一起喝酒,有時是午夜在咖啡館的晚餐。我講完後,卡裏說:“我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離開你老婆。”喬丹隱隱帶著輕蔑看著卡裏,他經曆過之後的一切,遠遠超越了我所處的階段。
“我沒有離開我的老婆孩子,”我說,“我隻是要休息,每天我都寫信給她。總有一天早晨我會想回家,然後直接就上飛機了。”
“就這樣?”喬丹問,並沒有語帶嘲諷,他是真的想知道。
戴安娜什麼也沒說,她很少開口,但她拍了拍我的膝蓋說:“我相信你。”
卡裏對她說:“你什麼時候開始相信任何男人了?”
“大部分男人都是狗屎,”戴安娜說,“但梅林不是,至少現在還不是。”
“謝謝。”我說。
“你會變成那樣的。”戴安娜冷靜地說。
我沒法止住自己。“那喬丹呢?”我知道她愛上了喬丹,卡裏也知道,喬丹不知道,因為他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但他現在禮貌地擺出詢問的表情轉向戴安娜,就好像他在乎她的看法。那一晚他看上去真的非常糟,臉上的骨骼開始透過病態的蒼白皮膚凸顯出來。
“不,你不會。”她對他說。喬丹把頭扭到一邊,他不想聽到這個。
卡裏這個友善又討人喜歡的家夥是最後一個講述自己故事的,而且就跟我們所有人一樣,他也隱藏了最重要的那部分,這個我多年以後才發現。同時,他描述了對自己性格的真實刻畫,或者說看上去如此。我們都知道他跟酒店和它的老板格羅內維特之間有某種神秘聯係,但他是個無可救藥的賭徒和小混混也是不爭的事實。喬丹對卡裏不感興趣,但我得承認我覺得他有意思。任何不同尋常或很典型的人都會自動地讓我感興趣,我不做任何道德評判。我覺得我高於它,我隻傾聽。
卡裏就像本教科書和靈感之源。永遠沒人能算計他,隻有他算計別人。他對生存有種直覺,對生命無比熱情,隻想永垂不朽,完全不顧倫理道德。盡管如此,他仍十分討人喜歡。他很風趣,對一切都感興趣,能跟女人在某種完全不涉及情感的真實層麵上交流。女人們愛極了這一點。
雖然他總是缺錢,卻能用甜言蜜語跟在酒店表演的任何一個姑娘上床。如果她猶豫,他也許會用皮大衣那一招。
那一招極其有效。他帶她到大街上一家皮草店。店主是他的一個朋友,但那姑娘不知道。卡裏會讓店主給那姑娘看他的皮草存貨,甚至讓他把所有的皮草都鋪在地上,好讓他和那姑娘能挑出最好的。他們挑好後,皮草商會給那姑娘量尺寸並告訴她大衣會在兩周後做好。之後卡裏會寫一張一千美元的支票當定金,然後讓店主把賬單寄給他。收據他會給那姑娘。
那一晚,卡裏會把姑娘帶去晚餐,之後再讓她去輪盤賭桌上玩幾把,然後便把她帶去他的房間。在那裏,就像他說的,她肯定會答應,因為她的包裏裝著收據呢。既然卡裏如此瘋狂地愛著她,她又怎能不依呢?隻有那件皮大衣可能成不了,卡裏愛上她也不可能,但兩個加在一起,卡裏解釋道,就能大大滿足她們的虛榮心。這招每次都能成功。
當然,那姑娘永遠也得不到那件皮大衣。在兩周的戀愛中,卡裏會挑起一場爭執讓兩人分手。卡裏說,沒有任何一次,沒有任何一個姑娘把皮大衣的收據還給他。每一次,那姑娘都衝到皮草店想要拿回定金甚至是那件大衣。當然了,店主直接告訴她們,卡裏已經拿回定金並取消了訂貨。他的回報就是某些被卡裏拒絕的姑娘。
卡裏對付合唱團裏那些兼職妓女有另一個花招。他會連續幾個晚上都邀她們喝一杯,認真地聽她們的煩惱並給予同情,從不倉促追求或跟她們調情。接著,也許在第三晚,他會在她們麵前拿出一張百元大鈔,把它放進一個信封,再把信封塞進外套內口袋。然後他會說:“聽著,我平常不這麼做,但我真的喜歡你,我們去我房間裏舒服舒服吧,這個就當你坐出租回家的車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