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3 / 3)

“你是他想要見的唯一一個人,”查理說,“你和我,葬禮後你給我打電話嗎?”

我說是的,我會打的。然後她便離開了,留下我一個人陪著奧薩諾。

我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然後打電話給警方,告訴他們我發現奧薩諾死了,顯然,他自殺了。我考慮了一會兒,要不要隱瞞他的自殺,要不要藏起那個藥盒。但即使我能夠讓媒體和官方都統一口徑,奧薩諾自己也不會在乎。我告訴他們,奧薩諾是個多麼重要的大人物,好讓救護車立即就來。然後我打電話給奧薩諾的律師,讓他們負責通知所有的妻子和孩子們。我又打給了奧薩諾的出版商,因為我知道他們會想要發一份媒體聲明,並在《紐約時報》上刊登一個紀念廣告。不知為什麼,但我想要奧薩諾得到那樣的尊敬。

警方和地方檢察官都有很多問題要問,就好像我是個謀殺嫌疑人似的。但那很快就煙消雲散了,看來奧薩諾已經給他的出版商發了一封自殺信,告訴對方他將不會把他的小說寄給他們,因為他計劃著要殺死自己。

一場很莊重的葬禮在漢普頓舉行。奧薩諾在他七個妻子、九個孩子和來自《紐約時報》《紐約書評》《論叢》《哈勃雜誌》和《紐約客》的文學評論家的注視下下葬。一輛大巴滿載著直接從紐約依琳餐廳過來的人,都是奧薩諾的朋友,都知道他會支持這麼做,於是在巴士上裝了一桶啤酒和一個移動小吧台。他們到達葬禮舉行地時已經醉醺醺的了,奧薩諾一定會為此感到快活。

在接下來的幾周裏,人們洋洋灑灑寫下幾十萬字的評論,說奧薩諾是我們文化史上第一個偉大的意大利裔文學巨匠。奧薩諾要是看到肯定會煩死,他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意裔美國人,但有一件事肯定能讓他高興:所有的評論家都說,如果他能活著發表自己正在寫作的小說,肯定會贏得諾貝爾獎。

奧薩諾葬禮後一周,我接到了他的出版商的電話,要求我在下周去那邊跟他共進午餐,我同意了。

阿卡尼亞出版社被認為是美國最上檔次、最有文學性的出版社,他們的作家出版名冊裏有六七個諾貝爾獎獲得者和幾十個普利策和全國圖書獎獲得者,他們因對文學性而非暢銷性更感興趣而知名。他們的主編亨利?斯泰爾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牛津的學者,但他跟任何一個巴比特式的嗜財者一樣,立刻進入了正題。

“梅林先生,”他說,“我非常欽佩您的小說,希望有一天能把您也加到我們的作家名單上。”

“我查看過了奧薩諾的東西,”我說,“以他執行人的身份。”

“很好,”斯泰爾先生說,“你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因為這是奧薩諾先生人生中與經濟相關的一方麵。我們為他寫作中的那本小說提前支付了十萬美金,所以我們的確擁有那本書的優先權,我隻想要確定您也明白這一點。”

“當然,”我說,“你們出版它也是奧薩諾所希望的,你們出版他的其他書籍都做得很好。”

斯泰爾先生臉上出現了一個感激的笑容,他向後靠了靠。“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了?”他說,“我假設你已經看過他的筆記和草稿,並找到了手稿。”

我說:“呃,問題就在這裏,沒有手稿,根本沒有小說,隻有五百頁筆記。”

斯泰爾臉上有種震驚又驚懼的表情,在那個表情之下,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天殺的作家,十萬美金的預付款,這麼多年,而他卻隻有筆記而已!但他立刻就恢複了冷靜。

“你是說,連一頁手稿都沒有嗎?”

“沒有。”我說。

我在撒謊,但他永遠不會知道。

有六頁手稿。

“好吧,”斯泰爾先生說,“這不是我們通常會做的,但其他出版社曾經這麼做過。我們都知道你曾經幫助奧薩諾先生寫過他的一些文章,按照他的梗概,你能夠非常好地模仿他。那必須得秘密進行,你為何不在六個月裏寫出奧薩諾先生的書,然後以奧薩諾先生的名字發表呢?我們可以賺很大一筆錢。你肯定意識到了,這一點不能體現在我們之間的任何合同上,但我們可以另外簽一個非常慷慨的合同來買你未來的作品。”

現在他可讓我大吃了一驚。美國最受人尊敬的出版社做這種隻有好萊塢,或是拉斯維加斯的某間酒店才會做的事情?我他媽的為什麼會吃驚?

“不,”我告訴斯泰爾先生,“作為他的文學執行人,我有權力決定不讓筆記變成書出版。如果你們想出版那些筆記,我會給你們許可的。”

“呃,再考慮一下吧,”斯泰爾先生說,“我們會再約時間談這個問題的,與此同時,很高興認識你。”他傷感地搖了搖頭,“奧薩諾是個天才,真可惜。”

我從沒有告訴過斯泰爾先生,奧薩諾的小說寫了幾頁——最開頭的六頁。跟它們放在一起的是一張寫給我的字條。

梅林:

以下是我那本書的前六頁,我把它們給你,讓我們看看你能用它們做出些什麼,忘掉那些筆記,它們全是狗屎。

奧薩諾

我讀過那幾頁紙,決定自己留下來。當我回到家後,我再次一字一句地慢慢把它們讀了一遍。

聽我說,我將會告訴你男人的人生真諦。我將告訴你,男人是如何愛著女人的:他從來就不恨女人。現在,你肯定認為我絕對是搞錯了。堅持下去,真的,我可是個變魔術的大師。

你相信一個男人能真心愛著某個女人,卻總是不斷背叛她嗎?不說肉體上的背叛了,我說的是精神背叛,在靈魂最深處徹底背叛她。這可不容易,但男人總是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