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正安全地在我的工作間裏,像塊烤土司一樣暖和,安全地隔絕於正把雪花往我的窗上狂甩的暴怒寒風。我將不會離開這間房,這個冬天。
外麵,路上結滿了冰,我的車說不定會打滑,這樣死神就能碾碎我了,病毒性的感冒可能會感染我的脊柱和血液。噢,除了死亡之外,還有無數的危險,而我對那些能滲透進屋子裏甚至是我自己腦子裏的死神的信號並非毫無察覺。我已經設好了防線抵禦它們。
房間牆壁上掛著各種表格,關於我的工作、我的救贖、我的鎧甲的表格。我研究一部設定在羅馬帝國時期的小說,讓我能撤離到過去。我還研究一部設定在二十五世紀的小說,以防我想藏匿在未來。幾百本書堆在那兒,等著我讀,等著塞滿我的大腦。
我拖了一把大軟扶手椅到床邊,這樣我就能舒舒服服地看著落下的雪花。廚房的鈴聲響了起來,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我的家庭將會等著我,我的妻子和孩子。在這麼長時間之中,他們的生活又該死的發生了些什麼?我看著雪花,現在已經變成暴風雪了。外麵的世界已經完全變成一片白。鈴聲又響了起來,很堅持。如果我還活著,我就要站起身,下樓去走進那令人高興的餐廳裏,享用一頓快活的晚餐。我凝視著雪花,鈴聲再一次響起。
我查了查工作表。我已經寫了那本羅馬帝國小說的第一章,二十五世紀小說也寫了十頁的筆記。就在那一刻,我決定我將要寫關於未來的那一部。
再一次,鈴聲響了起來,長時間連續不斷地響著。我鎖上工作室的門,下樓走進餐廳裏,在走進去的那一刻,我發出一聲放鬆的歎息。
他們全都在那兒,孩子們已經長大成人,準備好了要離家,瓦萊莉穿著家居裙和圍裙,很漂亮,她可愛的褐色頭發緊緊地紮在腦後,雙頰紅暈,也許是因為廚房的熱度,也許是因為晚餐後她就要出門去幽會情人?那有可能嗎?我完全沒辦法知曉。但即便如此,人生難道不值得捍衛嗎?
我在桌首落座,跟孩子們開著玩笑,吃著東西,衝瓦萊莉微笑並讚美著食物。晚餐之後我將會回到我的房間,然後工作,並活下去。
奧薩諾、馬洛瑪爾、亞蒂、喬丹,我想念你們,但你們不會害死我,而所有坐在這張桌子上我所摯愛的人們也許有一天能夠做到這一點,我得擔心那個。
晚餐期間我接到了卡裏的電話,叫我第二天去機場跟他碰頭,他要來紐約辦事。那是一年多以來,我第一次聽到卡裏的消息,聽著他的聲音,我就知道他有麻煩了。
我到得比卡裏的航班要早,所以買了幾本雜誌看,然後又喝了咖啡吃了個三明治。當我聽到他的班機降落的通知時,便走到行李認領處,我總是在那兒等他。就像平時一樣,要等上二十分鍾左右,行李才會從滑道裏滑出來。到那個時候,大部分乘客都會在行李傳送帶四周進進出出,直到所有的行李都被運出來,但我沒有看到卡裏。我繼續尋找著他,人群逐漸變得稀少。過了一會兒,傳送帶上就隻剩幾個箱子了。
我打電話回家,問瓦萊莉有沒有接到卡裏的電話,她說沒有。然後我打電話去環球航空公司的信息台,問卡裏?克洛斯是否在那班飛機上。他們告訴我他的確訂了一張票,但根本沒有出現。我又打電話到了拉斯維加斯的香格裏拉酒店,接電話的是卡裏的秘書。她說是的,就她所知,卡裏的確飛去了紐約。她知道他不在賭城,預計要過幾天才會回來。我並沒有擔心,捉摸著可能突然有什麼事。卡裏總是要為了酒店的公事在全國和世界各地飛來飛去。某些最後時刻的緊急情況可能讓他改變了行程。我非常確定他會跟我聯絡。但在我腦海深處,有個隱隱的想法,他以前從來沒有放過我鴿子,總是會通知我自己計劃的改變,以他特別的處事方式。他太過於體貼,不至於會在自己不能來的時候讓我去機場空等幾個小時。然而,幾乎等了一個星期,我還沒聽到他的消息,也查不到他到底去了哪裏。我打電話給格羅內維特。
格羅內維特很高興接到我的電話,他的聲音聽上去強壯又健康。我告訴他整件事,並問他卡裏可能去了哪兒,我還告訴他,為以防萬一,我想著自己應該通知他。
“這件事我不能在電話裏講,”格羅內維特說,“你何不過來幾天呢,作為我的客人住在酒店裏?我會讓你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