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而又嚴肅的學者,在我們那個時代還沒有

人象他那樣深化和擴大過有關的精神的知識。我是在維也納認識他的,當時

他在那裏被看作一個固執己見、一絲不苟、十分怪癖的人而受到敵視。他狂

熱追求真理,但同時又清楚地意識到,任何真理都有局限性—他曾對我說

過:《很少有百分之百的真理,就象很少有百分之百的酒精一樣!“—他

曾離開大學乃其學院式的謹小慎微的研究工作,毫不動搖地、勇往直前地向

至今無人涉足和膽怯地回避的那個人世間隱秘的性衝動世界,即當時正被莊

嚴宣布為“禁區”的領域進軍。樂觀主義的—自由世界無意之中感覺到,

這位毫不妥協的學者以其潛意識學說無情地破壞了自由世界的遁過“理智”

和“進步”逐漸抑製性衝動的理論,這位學者以其無情揭開麵紗的手法,使

自由世界回避難堪問題的研究法岌岌可危。然而,不僅僅是大學、不僅僅是

老派的神經病醫生行會—那些醫生聯合起來,一致反對這位令人討厭的“叛

經離道者“—而是整個世界、整個舊世界、舊

德無限崇敬,在我和弗洛伊德談話時,他就在一旁畫速寫。我從不敢把那張

畫拿給弗洛伊德看,因為達裏已經把弗洛伊德身上的死神畫出來了。

最堅強的意誌的那場鬥爭,即我們時代那位最敏[gǎn]的思想家和死亡的搏

鬥變得越來越殘酷;直至他自己清楚地認識到—清楚對他來說就是思想的

最高境界——,他將不能再寫了、不能再工作了,他才象一位羅馬英雄似的

要求醫生結束他的痛苦。那是一個偉大生命的壯麗結束,在那個殘殺的時代,

在死人的大祭之中,他的死是值得紀念的。當我們這些朋友將他的靈樞埋進

英國的土地時,我們知道我們把我們祖國的精華奉獻給了那片土地。

我在那些時候常常和弗洛伊德談論起戰爭和希特勒世界的恐怖。作為一

個有人性的人,他深為震驚。可是,作為一個思想家,他對那些可怕的野蠻

行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他說,有人總是責罵他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因為他

否認文化能戰勝本能:現在人們看到—這自然不會使他感到驕傲—他的

見解得到了最驚人的證實,即野蠻殘酷、自然的毀滅本能在人的心靈中是鏟

除不掉的。也許在未來的世紀裏,人們會找到一種至少在各族人民的公共生

活中壓製那些本能的形式;可是在平常的日子裏,那些本能作為不可根絕的

和也許是必不可少的保持緊張狀態的力量而存在於最內在的本性中。在他最

後的幾天,他還關心猶太人的問題和猶太人麵臨的悲劇。但是這位科學人物

在這方麵還沒有想出什麼方案,他的清楚的頭腦還沒找到答案。不久前。他

發表了一本自己對摩西 的研碗著作。他認為摩西不是猶太人,而是埃及人;

他用這種在科學上幾乎站不住腳的說法,既大大傷害了那些虔誠的猶太教

徒,又傷害了那些有民族意識的猶太人。那本書恰恰是猶大民族麵臨最險惡

的時刻出版的,這使他感到內疚,他說:“現在有人奪走了猶大人的一切,

我又粑他們的最優秀者奪走了。“我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每一個猶大人現

在已變得非常敏[gǎn]。因為就在這次世界悲劇中,他們是真正的犧牲品,在任

何地方都是犧牲品。早在遭到這次打擊以前,他們就已張皇失措,誰都知道,

所有的壞事首先臨到他們頭上,而且遭殃最多。誰都知道,那位古今未有的

仇恨狂人 要淩辱和驅趕的正是他們,要把他們趕到世界的盡頭,趕進地獄。

隨著一個星期接著一個星期、一個月接著一個月過去,逃到這裏來的人越來

越多,後到的逃難者也比先來的逃難者越來越可憐,精神越來越頹唐。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