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死人實在太正常了，魔道對陣，哪能不死人的？莫宗主八個弟子倒是因為師父給的保障足沒有損失一個，可淩雲和端木木重傷，林晚晚透支靈力，蘇景卿原先是笑麵虎一般人物，如今成了半麵修羅……
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強調，鴉殺光是一死，是完全不足以令華羽有絲毫動容，更別提改變想法的。然而鴉殺實在死得太過決絕釋然，又是自絕於華羽麵前，與庚瑤一樣的神魂不存——華羽不是沒有心的。
那一日，華羽仍是遇見了玄水，惜敗而歸，消耗不小的玄水追不上他，似乎也不想乘勝追擊。可是一向隻是旁觀的鴉殺跟過去了，以往鴉殺要趕上華羽幾乎是不可能的，但華羽受了傷，氣力不繼，更有幾分等著瞧鴉殺手段的意思在，於是竟駐足不前，隻等那人跟過來。
論起了解來，華羽無疑是了解鴉殺的，正如鴉殺了解他一樣。所以發生了那麼多之後，他們竟還能靜下心來談一談。
“看我這般狼狽，你似乎並不開心？”華羽輕笑著問道。
鴉殺願意和華羽多說幾句話，說多久都沒關係，哪怕華羽的語氣總是帶著冷冷的嘲諷。隻是在歲寒峰，華羽與他說開了庚瑤一事，他就有些害怕相見，多次看見玄水的手段，他又慶幸自己的選擇，無論是他還是庚瑤，都不願意華羽隕落。
貪婪地瞧著日思夜想的麵容，鴉殺沉聲道:“你會輸。不要管扶搖，不要管修真界，走吧。”
華羽不喜歡輸這個字，最近他輸了好幾次，但仍堅信自己會贏，哪怕是為了小九也要贏。
“為了扶搖，你也不會贏。”鴉殺多了解華羽啊，所以他確信華羽贏不了，而玄水對華羽的惡意也不是假的。他原打算向玄水請求令他折斷華羽雙翼囚禁起來，隻要韜光養晦，總有一日他會再見到驕傲的孔雀展翅，然而在玄水一次次下狠手之後，他懂了魔的喜怒無常，幹脆地選擇了向華羽講一個荒誕的故事。
鴉殺舔了舔唇，覺得喉間極幹澀，艱難地說了下去，“扶搖待你，並無兄弟情意。我見過扶搖，他……”
華羽冷笑，“你見過他？”
“他就是玄水，玄水是扶搖分出的惡。而但凡他對你有一絲不忍，玄水就無法對你動手！”鴉殺最後是痛苦地嘶吼出聲，“扶搖不值得你那樣對他好！”
怎麼可能不恨扶搖？怎麼可能不因華羽對扶搖的惦記入執？是玄水告訴他族中分離魔念的秘術，促使了鴉無的誕生，而玄水對鴉無說過——“我們是一樣的。”既然也是雙魂一體，那麼扶搖與玄水必定心神相係，玄水的惡念即是對扶搖惡念的放大，若扶搖對華羽無惡意，玄水怎會有那般殺機？
華羽默然不語。
鴉殺心知事關扶搖，華羽不會打斷他的話，“神獸不會入魔，那麼九層塔秘境的魔種從何而來？扶搖與玄水無關，那玄水為何可以開放秘境權限，窺見炎祈的幻境？天道為衡，道魔相生，龍鳳相爭弄得孽債纏身，祖鳳之子，怎麼可能全無沾染？”
隻要華羽願意聽，鴉殺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不是為自己辯駁，隻希望華羽能夠……華羽不會知難而退的，鴉殺歎了口氣，他隻希望自己拿一條命，換得華羽對扶搖的戒備。
“我一直深恨扶搖，不僅因為他占據了您的目光，更因為他不配！我也不配了。”鴉殺這麼說著，藏著陰鬱的眉目卻舒展開來，好似放下了一件大事。
華羽正在沉吟，卻突然閃過背後穿刺而來的絲線，鴉無仍是容色嫵媚的模樣，臉色卻很不好看。不同於鴉殺，她是玄水點化出來的，對玄水極為忠誠，鴉殺之前說要帶走華羽，是玄水應承了的，但鴉殺把一切都告之華羽，言語中流露出背叛之意，鴉無不能忍了。
不能殺了華羽，可是束縛其行動，把人帶走，並不會觸動紮根於鴉無心裏的執念，鴉殺本身不是做過囚禁的事麼？
沒有勞煩華羽動手，傷勢不輕的華羽動手不一定能一擊必殺，所以鴉殺出手了，他殺了鴉無，殺了他僅餘的關於族人的念想，殺了他自己的半身，也……殺了他自己。太累了，活得太累了，他是，鴉無也是，背負一族的怨念與惡意，被純粹的魔氣侵襲浸染，以神字為名的風神鴉一族，真的願意這樣延續下去？
“我早該料到有這麼一天，鴉殺，你在自殺！我因你而生，因你而死又何妨，可你是最後一隻風神鴉了！”
“鴉無……”
一損俱損，鴉殺終究又對不起了一個人，他走錯了一步，就一直走在了錯誤的路上。漆黑的神魂在他手上被震碎，他蒼白的臉色已然成了慘白，他輕聲道:“看，雙魂一體，鴉無死了，我也活不了，你能動手殺玄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