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紅透江南的年輕畫家,一個是財大氣粗有權有勢的公子,在這紙醉金迷的彈丸之地想不遇著都難,傳言者都說,以呂抑揚之才,南公子怎麼的也該同他結交才是。話是這樣沒有錯,呂抑揚的展覽專場,南生也是去了的,但是他一張嘴,就使得兩人水火不容,生出許多閑話來。
其時,南生努力地辨認了一下畫作上的落款,緩慢地對身邊的人道:“呂——抑——揚,這個名字讀起來,可真是,驢一樣,隻是不知道脾氣是不是跟驢一樣。”
陪在南生身邊的畫家徐再遠一下冷了麵,他沉默地站直了身子,從旁幾人頓時消音,像是石子投入了湖麵,尷尬壓抑的氣氛一陣陣蕩了出去,直到場中眾人不明就裏地望向了弓著身子的南生,而在他身後則是拿著小酒壺邊喝邊打量南生屁股的呂抑揚。
“南公子,請勿侮辱他人。”徐再遠不悅地道。他是三個月前結識南生的,介紹人正是自己的老師蒼石老人。那一日,老師拿出了珍藏許久的茶,泡了一壺,與南生並坐於露台。
蒼石道:“經年一別,弟愈發沉默了,是否是博倫一事傷害所致?”
南生笑笑,卻不答話,聞香品茗,讚道:“好茶!兄之寓所,景致乃滬上一絕,美景當前,何必談往時之傷?”
蒼石笑道:“賢弟不肯提,倒是兄多問了,卻不知此次自立門戶,打算以何為生?”
“兄曾誇我雖不通繪畫技法,卻有雙極毒的眼睛,所以,我就來試試,若是賠本了,你可要全賠給我——”南生轉了轉臉,在一旁習作的徐再遠卻是恍然,他筆下蘭花有敗筆,昔日作畫不為外物所動,今日卻胸中煩悶。南生其人,他也聽到些許傳聞,講來講去都是說此人獨愛男色,聲名狼藉,不曾想他竟與老師這麼熟,他們相差四十餘歲,卻以兄弟相稱,顯然是交情深厚。
繁雜心緒中,隻聽蒼石道:“賢弟若是想做書畫之事,且可一試,愚兄是有信心的,但賢弟初回,且需要人引薦才是。”說著,蒼石對這徐再遠遙遙一望,道:“這是我的弟子徐再遠,他人脈頗廣,以後可替你行穿針引線之事。”
徐再遠立即停下筆,他準備衝南生打個招呼,然而那南公子置若罔聞一般,竟是沒有回頭,極其無禮,徐再遠微微蹙眉,卻見自己的老師和善地笑了笑,衝他擺了擺手,縱使徐再遠心中不滿,亦不敢忤了老師的意,隻得埋頭揉了那幅蘭花,重新畫過。自此,對那南公子惱上了。不過,對方似是知趣,倒也從未來叨擾過他,亦不在圈中露麵,隻是掛起了招牌行業罷了。時間一久,徐再遠竟是忘了這個人。
三月後,恰逢呂抑揚開畫展,蒼石著他帶南生去見呂抑揚,卻不想他開口便是無禮閑話,令自己羞憤不已。呂抑揚自視甚高,鮮少同同輩畫家往來,徐再遠是例外。這層關係,徐再遠一直引以為傲,但今日他帶去的客竟當著他的麵羞辱了呂抑揚,尚顧不上呂抑揚這口氣是否能忍的下去,自己便氣得肝膽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