諂媚地道:“先生請進。”
南生一腳踏出來,他穿得不甚起眼,依舊是淺藍色的衫子,但滬上能開的上汽車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門房自然不敢怠慢,在前引路:“呂先生在樓上,這位先生請慢走,請這邊走。”南生邊走邊觀,房子外貌是不起眼的,但內部卻很別致,家具都是明款,擺的疏落有致,似是好漆器,器具俱是平遙推光。
門房引至樓梯下就不在往上走,輕聲道:“上樓左手邊第一間。”
“多謝。”
南生拾階而上,然後擰開了門把手,隻聽吱呀一聲響,漸大的門縫中透出橘紅的柔和燈光來,抬步向前就見小陽台上放了兩把木躺椅,一把椅子上躺著人,聽到響立即回過頭來,清秀的臉靠在椅背上,一雙眼直勾勾望過來,見是南生,不由彎起來,笑的得意非常。其時,夜風吹過,白色的喬其紗窗簾高高揚起,掠過了呂抑揚的黑發,南生莫名其妙地怔住了,看著呂抑揚微微起落的額前黑發,沒由來地感到一陣躁動,仿佛是在自己心頭上掃過一般,竟癢得難耐起來。
“我看你夾的那幅畫很眼熟。”呂抑揚道。
“是的,我來認輸。”
呂抑揚替南生斟上一杯酒,文不對題:“上次你請我喝茶,這次我請你喝酒。”他招招手,“過來坐。”
南生將畫放在桌上,走到近前來躺在了躺椅上,喝了一口酒道:“窖酒?”
“你這不是都知道麼?還說不會喝酒?”呂抑揚嗔怪道,“罰你三杯!”
南生捂住杯口,笑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不會喝酒?我隻說是不好罷了,何況我亦曾提過,紈絝子弟什麼都略知一二。”
呂抑揚大笑,他側過身來對著南生,問:”其實你沒必要就這麼認輸了。”
“你把假畫賣給了我大哥,他為人傲氣,要知道被你騙了,定當惱怒,這麼大年紀了,氣出個什麼意外,多劃不來。”
“你花多少錢買的?”
“沒花錢,用倪瓚的《六君子圖》換的。”
“……”呂抑揚沉默了,許久,他方道:“想不到你舍得下這麼大血本,實在太看的起我,如此這般,我倒不好意思再賭下去了……”呂抑揚思尋片刻,“話說,失了《六君子圖》,心疼麼?”
“豈止心疼,肉都疼。”南生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歎道:“沒想到,不過一月,你竟然能畫的這麼像,連李老都騙過去了。”
“我隻是將畫寄放在老師那裏,老師壓根就未曾看過,直到蒼石老人挑中了那幅畫,老師才想起是我送過去的,但他畢竟沒有細看……其實,我是想借常去老師那裏的掮客之手賣出去,試試看能不能賣進藏香堂,沒想到卻歪打正著。”
“我隻道你是刻意為之。”
呂抑揚笑起來,“那未必不是,看你信哪一套說辭……不過若論及聰明,我未必敵得過你,那日去藏香堂,可不就是你讓夥計故意放我進去的嗎?”
南生不置可否,道:“那麼呂大爺,現在在下已經是你的仆人了,有什麼可吩咐的?”
“這是你自甘為仆的。”
“這是我願賭服輸。”
“那好,今夜陪我一醉方休。”
“遵命,老爺。”——好熟悉的話,脫口而出的,這輩子頭一次叫一個人老爺,卻沒有半點不習慣。
……
幾日後,南家公子搭上呂抑揚的事情傳遍了滬上各個交際圈,而且有板有眼,原因無他:消息是從呂抑揚的對鄰李家傳出來的,李家小姐親眼看到南生的車子在呂抑揚的公寓前停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離開。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