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晉南不禁歎了歎,此人真是能吃能睡能喝。
孟秋北打了個大大的飽嗝,拭了下額頭上的汗,“敢問足下高姓大名?”
“田晉南。”
“在下孟秋北。”孟秋北拍著肚皮道,“今日有勞大哥請我吃飯,明日就有小弟做東在酒肆請一回大哥,如何?”
“不用。”
“一定要的,明日午後,我來接你。”說完,笑眯眯走了。
田晉南看著孟秋北消失的背影,覺得他的笑有一種奇特的力量,令自己暖暖的,此人也未嚐不值得一交。
翌日,孟秋北親自駕車來接田晉南,魯仲連亦在,隻見今日利落地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穿一領本色麻布長袍,腳踏尋常布履,頭發整齊的結成一束搭在背後,頭不戴冠,身不佩玉,雖簡樸卻素淨清雅。
魯仲連讚道:“寒素布衣,然清華峻峭。”
不防孟秋北行禮笑道:“得千裏駒一言,榮耀尤甚,日後還請多多指教。”
魯仲連心下詫異,但正色道:“胸無長物,豈敢言教。”
田晉南瞧著兩人,言簡意賅:“酒呢?”
孟秋北大笑,“對,這才是正事!今日請田兄喝酒,卻不知田兄想喝什麼酒?”
“趙酒。”
“好!就喝趙酒!”
三人登車而行,落腳在趙商所開的酒肆,由小仆領著徑直去了後間,一直喝到了第二天天色大亮,期間把酒闊談,由天下大勢至海角軼聞,無所不涉,魯仲連不由將孟秋北引為知己,大歎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吾今日又得至交,何其幸也!”
酣暢之際,孟秋北附在田晉南耳邊道:“君可當我是知己?”
田晉南挑眉,伸手攬住孟秋北的腰,道:“當為榻上摯友。”
孟秋北哈哈大笑,“秋北必待君為上賓。”
“入室登榻,僅隻我一人。”
“便應了你的。”
從第一眼初識至建立這樣奇怪的羈絆隻不過用了兩天,就連孟北秋和田晉南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反而有種水到渠成的宿命感。
也許在茫茫人海中,注定是要碰到彼此的,也許在蒼蒼歲月中,注定是要同他一起攜手共度的,不過就是這樣順理成章罷了。
孟秋北從此在齊國做起了伐木生意,而田晉南則告別了獨自踏上策士之路的魯仲連,甘為齊國小吏,如是,三年。
……
“什麼時候啟程?”
“明天。”
田晉南攬住孟秋北,他心知孟秋北並不是一個逐利之人,這次要去販鹽也不過是因為自己。自出山已過去了四年的時間,同行的魯仲連都已聲名鵲起,來往奔走各國之間,而自己卻不過是個低階小吏。
田晉南從來沒有因此而抱怨過,他本是齊國人,但齊國廟堂之腐敗,國君之荒謬,舉國居安卻不思危,縱然是出人頭地又如何?何況他隨師父在山中修行,求的也並不是輔佐君王。然而孟秋北不這麼想,他定然不願意田晉南就此埋沒。
孟秋北翻了個身,整個人湊在田晉南身上,低聲道:“我走後,你有什麼打算?”
“暫時先這樣吧。”
“你不如入秦好了。”
“為什麼?”
“山東六國從來都是你打我,我打你,打來打去拚光了家底,實際上這樣的擴張是要內固而外張,但現在唯有秦國是這樣的,自商君變法至今,延綿數代從未複辟,根基之牢固,非六國所能及。”
田晉南聽著,許久道:“你想我拜相封侯?”
“你遊學數十年不就為了出仕?”
“那倒也不是,”田晉南捋著孟秋北的長發,冰冰涼涼的,很順滑,“我隻是想遊學,就去遊學了,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