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呢,今天呂先生來拜會,走了之後先生心情就一直不好,已飲過三壇但毫無醉意。”
田晉南心中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不痛,但有些酸。
說了幾次了,別沒事跟呂吉安混在一起。——田晉南悶悶不樂地轉到孟秋北院前,隻聽有琴聲,淙淙流淌,暗含失落。
噌,弦斷了。
“外頭的聽客可以進來了。”孟秋北含含糊糊地說。
田晉南推門而入,偌大的空殿,也不知燃蠟,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
“呂吉安走了。”
“你很傷心?”田晉南挑眉。
“我隻歎……”孟秋北頓了頓,“有人視若明珠,有人視若舊履……”
田晉南的手在黑暗中緩了緩,最終還是將孟秋北攬在了懷裏,一股子刺鼻的酒味,雖然喝得瘋瘋傻傻,眼兒卻亮,像燃著野火。
“田晉南。”
“嗯?”
“跟你商量個事。”
“什麼事?”
“我想去安平城住一陣子。”
“也好。”
“也許不回來?”
“隨你。”
“我們為什麼會這樣?”
“……”
為什麼會這樣呢?即墨六年的分離中,心都貼在一處,誰知道他當了相國,一切都變了,不再是臨淄的小吏,權勢果真是令人沉淪的好東西。
開府理事一年有餘,見到他的日子,伸手都數的過來。孟秋北自嘲地笑了下,自己究竟還是個男人,不是他圈養的金雀。
本想著威脅要離開他,貪戀的不過是那一絲挽留,誰知竟然連一絲挽留都沒有。
“陳城的根基都還在,你去安平我若不在,便去陳城了。”
“嗯。”聲調沉沉,毫無喜樂。
孟秋北環住田晉南的腰,似乎他們……也就這樣了吧?!
……
“主東,這次真是所行不虛。”大總事和孟秋北獨占一桌,心情舒暢,此次賣給平原君許多武器,大賺了一筆。
“嗯,確實不錯。”
“不過我聽說,最近新崛起了一個衛商,各處結交遊俠名士,而且鹽鐵均沾……”
孟秋北微怔,衛商?
“好像是叫……呂不韋。”
“啊。”孟秋北輕不可察地歎了一聲,又轉念一想,不禁笑了起來,呂吉安到底還是有幾分本事的,“打聽一下,以後這位衛商做的行當,我們退出來。”
“這是?”大總事不解。
“賺錢嘛,夠用就行了。”孟秋北打個哈哈,“要過年了,差不多回安平城了。”
“嗯。”
這些年孟秋北都在安平城迎新辭舊,時間久了就把田晉南封地的這座小城當成自己的窩,雖然兩人見麵的日子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冷漠,但孟秋北對過年的這幾天還是很盼望的,至少魯仲連也會來,笑笑鬧鬧的,好像他們未曾生分一樣。
“主東,安平君回來了。”
孟秋北心不在焉地扒拉著桌上的小菜,頭也不抬地說:“這是他封地,他回來有什麼稀奇。”
“不是……”大總事紅著一張臉,激動地道:“傳來消息說安平君和齊王有爭執,安平君上表請辭,齊王沒有允,保留了安平君的相國之位,但卻命他常住安平。”
孟秋北無所謂地揮揮手,“沒事,過兩天有什麼難事又會召他回去了……”
“這次可不會了。”
孟秋北抬眼,站在大總事身後的,赫然正是田晉南,他穿一襲麻衣,外麵罩著雪白的裘皮,襯得一張臉越發清俊,雖然十數年過去,他已不再年輕,兩鬢斑白,但風華不減,就像那日在酒肆第一次看到他,冷冷的,散發著超然世外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