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淩叔華隨丈夫陳源到武大任教,最初住在武昌西北的曇華林,後住在武昌美麗的珞珈山上,與另外兩名在武大執教的女作家袁昌英和蘇雪林過從密切,結為好友,當時被稱為“珞珈林山三個文學朋友”,又稱“珞珈山三傑”。在武漢,淩叔華在授課之餘,努力創作,還主編《武漢文藝》。1930年,她的短篇小說集《女人》(“現代文藝叢書”之一)由商務印書館出版。1935年,良友圖書出版公司出版了她的兒童短篇集《小哥兒倆》。淩叔華在抗戰期間的主要成就,是她用英文寫的自傳體小說《古歌集》(或《古韻》AMelodies)。這本書是在英國現代最有名氣的女文學家弗吉尼亞·伍爾芙的指導下寫成的,於1953年由伍爾芙和她丈夫創辦的霍加斯書屋出版,很快即引起英國評論界的重視,被譽為是一部令人陶醉的作品,並被英國讀書協會評為當年最暢銷的名著,淩叔華也因此而馳名於國際文壇。
淩叔華生活在上層社會,她的天地比較狹窄。但她以自己的藝術才華和細心的觀察與思考,真實而又藝術地表現了中產階級的生活和家庭瑣事——“太太、小姐、官僚,以及女學生,以及老爺少爺之間,也兼寫到不長進的墮落的青年。”這種生活,談情說愛、吃喝玩樂,安逸和無聊占了一些篇幅,但它是現實中的一種生活。在對這些人物和生活的描寫中,作者也有自己的揭露、諷刺和鞭撻。
“淩叔華的小說,卻發祥於這一種期刊《現代評論》的,她恰和馮沅君的大膽,敢言不同,大抵很謹慎的,適可而止的描寫了舊家庭中的婉順的女性。即使間有出軌之作,那是為了偶受著文酒之風的吹拂,終於也回複了她的故道了。這是好的,——使我們看見和馮沅君、黎錦明、川島、汪靜之所描寫的絕不相同的人物,也就是世態的一角,高門巨族的精魂。”[魯迅《(中國新文學大係)小說二集序》]魯迅在上世紀30年代為淩叔華寫下的這幾句評語,言簡意賅,既指出了其作品的內容,又指出了其作品的風格特點,還充分肯定了其作品的社會價值。
淩叔華的作品除了短篇小說集《花之寺》、《女人》、《小哥兒倆》,自傳體小說《古歌集》外,還有以中國婦女和兒童生活為題材的短篇小說自選集《淩叔華短篇小說選》(1960年,馬來亞青年書局)和以海外紀勝及文藝詩歌評介為內容的散文集《愛山廬夢影》(1960年,新加坡星洲世界書局有限公司)。
陳西瀅原名陳源,字通伯,“西瀅”是他的筆名。他生於1896年。幼時,他先入上海文明書局附設小學就讀,後轉學入南洋公學(交通大學前身)附屬小學,1911年畢業。民國初年,他受表舅吳敬恒的鼓勵赴英國求學。在英國,他發憤苦讀,修完中學課程後,先進愛丁堡大學,繼而轉入倫敦大學,研習政治經濟學,最後以博士銜學成歸國。陳西瀅一回國就被北大校長蔡元培聘為英文係教授。陳西瀅是早期新月社的成員之一。淩叔華加盟新月社,是因為泰戈爾訪華。也就是說,泰戈爾訪華,促成了陳西瀅和淩叔華這一對“新月”夫妻的姻緣。
泰戈爾來華時,淩叔華已是燕京大學的一名高材生了。她成績好,交際能力也很強,校內、校外都很活躍。泰戈爾訪華,陳西瀅也參加了接待工作,淩叔華則被燕京大學推派為歡迎泰氏的代表。倆人就此相識。
此時,陳西瀅在教課之餘,參與創辦了《現代評論》雜誌,並負責其中的“閑話”專欄。他以精準的論事與暢達的文筆吸引了不少讀者。此時,文才出眾的淩叔華在《現代評論》上發表過不少很有分量的小說作品。其中一篇《酒後》,顯示了她小說創作方麵的功力,奠定了她的文壇地位,更引起陳西瀅對她的關注。此時,陳西瀅是北大教授,淩叔華是燕京大學的學生。陳西瀅對淩叔華,有老師對學生的那份疼惜和憐愛,而淩叔華對陳西瀅,自然也就有學生對老師的那份崇敬和仰慕。兩人都有很好的英文功底,也有對文學的共同愛好和追求。作為學生,淩叔華常向陳西瀅請教;作為老師,陳西瀅常對淩叔華進行指導。
在很長一段時期,陳、淩雙魚回遊,盡管信中大多談的是文學藝術,並不涉及情愛,但除了未談過戀愛的和不懂愛的人以外,有誰相信他們僅僅是在談論文藝呢?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越走越近,但他倆始終秘而不宣,悄悄戀愛了兩三年,不僅雙方家長壓根不知有其事,就連他倆共同的朋友、各自的朋友也都被蒙在鼓裏。這裏固然有戀愛者通常懷有的隱蔽心理,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淩叔華的父親是個非常守舊的人。
淩叔華的父親淩福彭,把封建婚姻中的門當戶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視為天經地義。淩叔華很清楚,如果父親知道自己的掌上明珠竟做出“私訂終身後花園”的事來,一定會氣得堅決拆散這對鴛鴦,於是打算等到自己大學畢業後再說。淩叔華從燕京大學畢業時,她與陳西瀅精心培育的愛情之果也到了收獲的季節。兩人一商量,找到淩家的一位世交,央求他去淩父那兒說媒。
這位說客果然了得,他先從自家門庭談起,再向淩父詢問淩家子女情況。談到淩叔華的學業時,又很自然地“關心”起她的終身大事。接著就大談陳西瀅的才華為人、名譽地位,卻隻字不提二人的自由戀愛。淩福彭在此之前也曾耳聞北大有這麼一位風頭正健的教授,他對陳並無特別的惡感,隻是從傳統文人、官宦的觀念出發,不願與這些喝過洋墨水的人合流,但經不住世交的一番唇舌,終於首肯了這門親事。
1926年6月,淩叔華從燕京大學外文係畢業,以優異成績獲該校金鑰匙獎,任職北京故宮博物院書法繪畫部門。7月,她與陳西瀅終於達成姻緣。在歐美同學會舉行的婚筵上,胡適作了他們的證婚人,他演說道:“中國夫婦隻知相敬而不言相愛,外國夫婦隻言相愛而不知相敬,陳君與淩女士如能相敬又能相愛,則婚姻目的始得完成。”1935年,淩叔華平靜的婚姻生活被一個年輕的英國詩人朱利安·貝爾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