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叔華:以明慧的筆在所見及的世界裏發現一切(3 / 3)

朱利安出身於英國文學世家,姨媽是著名小說家弗吉尼亞·伍爾夫,母親瓦內薩·培爾是一位著名美術家,父親克立夫·培爾是戲劇批評家,培爾本人來華前是英國成名詩人。1935年,年僅27歲的他就應武漢大學文學院院長陳西瀅的邀請,來武漢大學文學院任教。朱利安和學校約定任期三年,七百英鎊的年薪,武漢大學和庚子賠款基金會各付一半。朱利安擔任了三門課程:“英語寫作”、“莎士比亞”、“英國現代主義作家”。每周十六個課時,課務很重。朱利安初到武漢大學時,經常光顧陳西瀅家,從而與女主人淩叔華相識,朱利安與淩叔華彼此都鍾情並擅長文學、繪畫等藝術,有共同的誌趣,共同的話題,相識僅一個多月,朱利安即寫信向母親宣布,他已經狂熱地愛上淩叔華:“親愛的瓦內薩,總有一天,您要見見她。她是我所見過的最迷人的尤物,也是我知道的唯一可能成為您兒媳的女人。因為她才真正屬於我們的世界,而且是最聰明最善良最敏感最有才華中的一個。”對倆人的關係,淩叔華一個字也沒有留下,這段“曆史”隻剩下朱利安在給母親信中的“一麵之詞”。

如此不同背景的兩個人,墜入情網容易,想取得好的結果很難,兩人之間的關係維持了大約一年,1937年,朱利安與淩叔華的事情在武大鬧得人人皆知,最後因被陳西瀅知道而終結,朱利安作為“丟盡麵子的洋教授”,不得不從武大文學院辭職,回到英國。

朱利安回國後不久,不顧母親和朋友的強烈反對,赴西班牙參戰。在馬德裏守衛戰中,德國法西斯的飛機炸中了他開的救護車,彈片切入胸腔,朱利安身負重傷,他在臨死的時候喃喃自語,像是在告訴救護人員:“我一生想兩件事——有個美麗的情婦;上戰場。現在我都做到了。”死亡往往造就最圓滿的愛情故事,淩叔華與朱利安這段撲朔迷離的感情經曆,無論從哪一方麵說,都是中西文學交流史上出人意料的一頁。

1924年泰戈爾訪華,徐誌摩侍奉大詩人左右。淩叔華作為燕京大學的學生代表去歡迎泰戈爾,由此同時認識了徐誌摩和後來成為其丈夫的陳西瀅。

據說,泰戈爾曾對徐誌摩說過,淩叔華比林徽因“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時,北京歐美留學生及部分文教人士每月有一次聚餐會。後將聚餐會擴大為固定的新月社,林徽因、淩叔華和陸小曼夫婦都入盟成為新月社的常客。

這時,最為新月社主要成員的徐誌摩自然有很多的機會接近當時最負盛名的這三位女人。林徽因當時已有婚約在身,因此對徐誌摩自然是以禮相待,而淩叔華和陸小曼卻都因欣賞徐誌摩的才氣,而與之越走越近。

徐誌摩自然樂於與陸小曼、淩叔華同時交往並通信。但畢竟,陸小曼是已婚之人,徐誌摩多少有些顧忌。而淩叔華是自由之身,加之徐誌摩對淩叔華的才貌很欣賞,於是二人的交往便越來越密切了,相識半年光通信就有七八十封,差不多兩天一封,再加上聚會,可以說這恰恰表明淩徐二人的關係顯然超出了一般的友誼。

徐誌摩稱淩叔華為“中國的曼殊菲爾”。曼殊菲爾作為一個異性的外國女作家,徐誌摩對她一直懷有一份特殊的情感,稱讚她“像夏夜榆林中的鵑鳥,嘔出縷縷的心血製成無雙的情曲,即便唱到血枯音嘶,也不忘她的責任是犧牲自己有限的精力,替自然界多增幾分的美,給苦悶的人間幾分藝術化精神的安慰”,而對於曼殊菲爾的外貌,徐誌摩更是驚為天人,說她“眉目口鼻子清之秀之明淨,我其實不能傳神於萬一;仿佛你對著自然界的傑作,不論是秋水洗淨的湖山,霞彩紛披的夕照,或是南洋瑩徹的星空,你隻覺得它們整體的美,純粹的美,完全的美,不能分析的美,可感不可說的美……”然而,徐誌摩與淩叔華一直含含糊糊地交往,保持著一種比朋友更親,比戀人略淡的關係,這種似霧裏看花的關係給人的感覺是:他們是“粉蝶無蹤,疑在落花深處”的知己。

淩叔華與徐誌摩的知己關係維持半年以後,徐誌摩便為陸小曼的豔麗、熱情所征服。於是,令人有些啼笑皆非的“拿錯信”事件發生了。

1924年8月,徐誌摩由印度回國,住在上海新新旅館,同時接到淩叔華、陸小曼兩封信。第二日早晨,徐誌摩的父親徐申如與陸小曼的丈夫王賡同時前往看望徐誌摩,徐誌摩深知其父喜歡淩叔華,因此當徐申如到來的時候,就說:“叔華有信。”然後就把放在枕邊的一封信拿給父親看。

徐申如打開信來閱讀,站在徐申如身邊的王賡也跟著看,這時,徐誌摩發現王賡的臉色大變,於是忙看了看自己的枕邊。這才發現,淩叔華的信仍在,拿給父親看的是陸小曼的信,徐誌摩當下大驚失色。

這個事件的結果是:不久後,陸小曼與王賡便離了婚並回到北京,並很快與徐誌摩結了婚。

後來,徐誌摩的好友蔣複璁回憶說:“看信這一件事是‘陰錯陽差’,他總認為王受慶與陸小曼離婚是因他而起,自有責任。”淩叔華後來也曾公開澄清“拿錯信”事件,她說:“說真話,我對徐誌摩向來沒有動過感情,我的原因很簡單,我已計劃同陳西瀅結婚,陸小曼又是我的知己朋友。”這番話說明淩叔華隻是徐誌摩的“紅粉知己”。這在徐誌摩1923年與1924年間寫給淩叔華的信(後來經淩叔華曾發表在《武漢日報》的《現代文藝》上,但收信者名字卻被塗掉)中,可看出端倪。

徐誌摩日後曾對陸小曼說“女友裏叔華是我一個同誌”,意思是她是那種能了解他“靈魂的想望”和“真的誌願”的朋友。淩叔華也不隻一次說過,誌摩與她情同手足,他的私事也坦白相告。誌摩寫信時,是把淩叔華作為“一個真能體會,真能容忍,而且真能融化的朋友”,因此可以沒有顧慮地袒露自己,“頂自然,也頂自由,這真是幸福”。誌摩說他寫的是些“半瘋半夢”的話,“但我相信倒是瘋話裏有‘性情之真’”,還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因此學者梁錫華就指出:“從年月可見,徐誌摩寫這些親昵到近乎情書的私柬給淩叔華,是在失落了林徽因而尚未認識陸小曼的那段日子,也就是他在感情上最空虛、最傷痛、最需要填補的時候。巧得很,妍慧多才的淩叔華近在眼前而又屬雲英未嫁,所以徐誌摩動情並向她試圖用情,是自然不過的。”盡管淩叔華自陳對徐誌摩向來沒有動過感情,但徐誌摩與她情同手足,知己知心,讓她對徐誌摩心存一份難忘的相思。這份相思爆發在淩叔華深切悼念徐誌摩的《誌摩真的不回來了嗎?》中的一段文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