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天色漸黑,朱維棠運起內力,才沒讓身體僵硬麻痹,陳家洛來時,他遠遠便聽到腳步聲走近,然後是撲騰的跪下聲音,陳家洛哭道:“姆媽、爸爸,三官來遲了,見不著你了。”
朱維棠渾然無聲地站起身,從墓碑後轉出,走到陳家洛身後,陳家洛正伏地哭拜,沒看見他。其實朱維棠雖然有點輕功,但差陳家洛太遠,行動間必會被聽見,但陳家洛此時悲痛過甚,完全不理外事,竟然全然沒注意到。
朱維棠站在他後側方,見到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臉上,一顆顆眼淚連珠似的滾落,好像覺得這景象和前一夜重疊起來,那些淚珠落下就會像化入湖水一樣融進月光,情不自禁伸手去接,但離得太遠,手伸了個空。
這一伸手,衣裳摩攃聲終於將陳家洛驚動,回頭看見朱維棠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猛地一驚,隨即不動聲色地站起來。
他麵對朱維棠,臉上的淚痕更加明顯,朱維棠夜視甚強,連他微紅的眼眶都看得一清二楚,喃喃道:“我第二次看見你哭了。”
陳家洛心中一凜,道:“原來昨晚你也在。”
朱維棠一怔,苦笑道:“非禮勿聽,是我失禮了,抱歉。”
陳家洛搖搖頭,見他語意關切,不以為杵,反倒心升親切之情,問:“你也是來拜墳的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朱維棠否認道:“我是來見你的,我知道今天是你母親祭日,你肯定會來哭墳。”
陳家洛不知他是何意,但凝視著他的眼睛,見他目光平靜,顯然不是來抓自己,便展眉一笑而過,道:“你沒帶護衛,孤身來的嗎?”
朱維棠不在意道:“我練過幾手。”
陳家洛笑道:“比我如何呢?”
朱維棠搖搖折扇,道:“我雜學頗多,陳總舵主武功雖高,也不一定真能勝我。”
陳家洛見他手中折扇正是自己所贈那一把,一時覺得敵意隔閡全消。
他終於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朱維棠反而不答,道:“待會兒會有潮來,咱們去看潮吧。”
陳家洛道:“好,我有十年不見啦。”
兩人攜手並肩,向海塘走去,也沒誰想走開去牽自己的馬,剛出春熙門,忽地聽到一陣鬱雷之聲響起,陳家洛低聲道:“潮來了。”
此時兩人耳中盡是浪濤之聲,眼望大海,卻是平靜一片,海水在塘下七八丈,月光淡淡,平鋪海上,映出點點銀光。
陳家洛道:“八月十八,海潮最大。我母親恰好生於這一天,所以她……”說到這裏,住口不說了。
朱維棠握著他的手顫唞了一下,道:“所以陳夫人閨字‘潮生’。”
陳家洛大吃一驚,看過去,問:“你怎麼知道?”
朱維棠慢慢地說:“你家的事,我什麼都知道。”
陳家洛覺得手心發涼,竭力忍住才沒有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朱維棠仍然是那麼不緊不鬆地握著,目視海麵。
初見時就誕生的疑惑忽地冒了上來,陳家洛問:“我們是不是見過?”
朱維棠終於轉過頭來看他,道:“是,我小時候隨祖父南巡,那時我們就遇見過。”
陳家洛恍然大悟:“是你。”
那時他剛剛被母親交給義父,離家遠行,一腔傷心,滿腹疑慮,既反抗不得,又無從詢問,都埋在一個十歲少年心裏,好生苦悶。
但才到杭州,就因為皇帝座駕臨處,封鎖城門,義父和他在西湖邊的客棧裏住了幾宿,他夜間想家,輾轉反側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