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紅花會並沒真正損失什麼,中間被連累最多的是鐵膽莊周仲英,家業付之一炬,幼子死於非命,但他生性豁達寬容,已得了徐天宏這個半子,錯也不完全在朱維棠,便拱拱手,示意不計較了。
徐天宏卻忽地道:“那麼朱先生攻打回部必有深意,我紅花會的兄弟無知插手,可會壞了天地會的事?”
朱維棠恍然道:“我險些忘了,諸位還和木卓倫是朋友。”隨即微微一笑:“七當家用不著說此話拿住我,我雖派了十萬大軍,不知回部能否獲勝,但清軍總不會贏。”
她輕輕一歎:“我若真心想開疆擴土,也得等收複河山之後啊。”
眾人想到她將一曲《哀江南》彈得猶如《將軍令》【注十五】,不由覺得這才是她心裏話。朱維棠也想到陳家洛曾彈一曲《漁樵問答》與她,便是一笑,續道: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何以等十萬大軍都到了回疆,再發糧草?何以一方糧草有失,一方糧草未齊,卻不派新官征調,反而先整頓吏治?這次出征,主將兆惠是個能打仗的,不過我還派了個宦官監軍,這監軍我養了數年,將他的性子嬌慣得無比狂妄自大。”她意味深長道:“此後我無論用兵何處,必會派他做監軍隨行。”
眾人均想好一招釜底抽薪,缺糧少衣、主將不和,哪怕是精兵也必定寸步難為。
朱維棠負手而立,繼續笑道:
“我每次微服出巡,都是先考察當地官員,見是否有才、是否有德、是否可用,然後暗地上門亮明身份,要他們加入天地會,要是一地吏治敗壞,貪汙勾結,已經不可收拾,便幹脆現身,清洗官員,提拔底下尚可救的人才,或者直接把天地會的兄弟調來。如今天下地方官,已經有六成都是天地會的人手了。”
頓了一頓,她又道:
“不過軍隊以滿旗為中心,八旗又有五旗不在皇帝手裏,我也難以插手,這方麵說不得要仰仗紅花會的兄弟了。”
紅花會眾人稱是,心中卻知道她說客氣話而已。拉不攏,她也自有別的法子,把十萬大軍送到回疆去送死這等事,在場眾人捫心自問,誰都做不出來。
周綺對這些軍國大事也聽不懂,頗有些不耐,卻不斷打量朱維棠這個姑娘皇帝,忽地有一發現,好奇道:“你、你有喉結……”
朱維棠伸手輕觸,淡淡道:“天地會中有一位前輩,也算我的第二位師父,極善醫術,我到少年開始變聲的年紀,他給我做了個手術,在這裏埋了一點東西進去,長進血肉後就和男子的喉結別無二致,聲音也會有些改變。”
其實朱維棠的聲音到現在也不是那麼像男子,若單聽聲音,隻能說一句男女莫辨,但養移氣、居移體,她形貌舉止上毫無破綻,從沒人從聲音上察覺出什麼。
周綺雖是江湖女子,但終究是年輕姑娘,聽得這種手段,很有幾分驚懼,小心問道:“你疼不疼?”
朱維棠道:“開頭一兩年,說話就疼,後來慢慢就好了。”
說者輕描淡寫,聽者心中惻然,以女子之身執掌天下,苦頭不知還有多少,隻是不提而已。
房內一時靜默,半響,陳家洛慢慢道:“那麼……我哥哥呢?”
朱維棠答道:“我執掌血滴子後,也探聽過令兄的下落,但送出去也好,另尋安置也好,半點消息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