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內遷
種種離奇的跡象表明,蘇軾將有北還的可能,海南島的生活快要結束了。
他曾於夜裏做過一個夢,夢中他登上惠州的合江樓,已逝的韓琦跨鶴而來,對他說:“我奉命管理天上重要曹事,故來相報,你不久就可以回中原了。”
某日早晨,蘇軾對兒子蘇過說:“我感覺一定可以北歸,近日頗覺有還中原跡象。”
然後他洗硯、磨墨、鋪紙、焚香,又說:“我要默寫我所作的八篇賦,如果我說得對,將會一字不落地寫完。”寫完後,他自讀一遍,又讓蘇過核對一遍,八篇賦洋洋千言,竟一字不差。遂大喜:“北歸的事,看來是板上釘釘了。”
另一件事更顯蹊蹺,他到好友黎子雲家喝酒時,一群五色鳥飛到庭前。當地的傳說中,此種鳥類出現,則代表不一般的喜慶事件。
而政局,終於在元符三年(1100)的正月發生了大變動。初九,年僅二十五歲的哲宗英年早逝,因為沒有兒子,由弟弟趙佶繼位,是為宋徽宗,神宗之妻向氏以皇太後身份垂簾聽政,形勢由此急轉直下,朝著元祐舊臣有利的方向發展。
而章惇和他的同黨,大勢已去,等待著被宰割和報複的命運。
到二月時,朝廷大赦天下,元祐舊臣紛紛北遷。蘇軾的朋友,時在廣州的吳複古得到這一喜訊,立即渡海,向蘇軾報告。
直到這年的五月,詔書才到達偏遠的昌化,朝廷的陽光終於照耀到這位久被遺忘的文壇領袖。蘇軾以瓊州別駕廉州(今廣西合浦)安置,不得簽署公事,夢想和預測中的事情,此刻成真,令蘇軾一時欣喜。
消息傳開,好友及鄰裏鄉親,紛紛到桄榔庵向他道賀,人們恭喜他可以離開海南,但也對他的離去充滿遺憾。
六月時,一切準備就緒,他將要離開謫居三年的儋州,土著朋友黎子雲等人紛紛攜酒菜前來餞行,執手相見,眼淚紛飛,蘇軾為此情景所感,情不能抑,寫下《別海南黎民表》一詩:
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
忽然跨海去,譬如事遠遊。
平生生死夢,三者無劣優。
知君不再見,欲去且少留。
海南的生活雖苦,但對蘇軾而言,也無異一場神奇的人生閱曆,是生命中少有的極致體驗。在離去的時刻,他倒越發覺得,有此一番經曆和際遇,亦算不枉此生,因此而有詩句“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
渡海後他先至雷州,與等候在這裏的弟子秦觀相見,師徒二人,分別已久,當然是這幾年積攢的心裏話,此時便要講一個痛快。
此前,蘇轍也已接到朝廷詔令,移嶽州居住。於上任路上,又接詔“任便居住”,他直接回潁昌的家去了。
蘇軾七月初四到廉州,結果一個月後,又接詔令,將他“量移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