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沉痛。好在張怡君一張巧嘴,喜慶的性子,一個人唧唧呱呱抵得上三五個人熱鬧,陪著迎春東扯西拉說了伴宿話新鮮事兒,迎春逐漸也搭起了話,兩個人嘰嘰咕咕又說了幾車話,直到後半夜累極了方睡著了。

一直守在外麵繡橘悄悄進房替姑娘熄了燈,撿起滑落薄毯,又守了一會,直到兩位姑娘睡沉迷了她才躺下,張怡君的丫頭青梅已經起了鼾聲了。

翌日,這兩姐妹隻睡了個日上三竿,賈母知曉迎春昨天累著了,吩咐不許人驚動,由著她們自然醒。

且說迎春起身,滿室紅日,兩姐妹不免羞澀,悄無聲息吃了點心,喝了稀粥。也不好意思來給祖母母親請安,表姐妹兩個就著青藤架下飲茶觀景閑談,輕輕話語,淡淡輕笑,好不愜意。

正是閑適極了,忽聽老太太屋裏二丫頭鴛鴦鈴鐺似笑聲打破了平靜。

“二姑娘,給姑娘報喜,金陵來信了,璉二爺中了,老太太叫姑娘去看信呢。”

迎春一顆心肝樂悠悠差點蹦出來,卻生生忍住,微笑點頭:“嗯,謝謝姐姐,說我少時就來。”

鴛鴦喜滋滋去了,迎春這裏丟下張怡君,回房跪在玉石觀音前,以頭點地,虔誠拜了三拜:“信女迎春,叩謝觀音菩薩!”

張怡君見慣了翰林舉子,一個秀才可不在眼裏,本要嘲諷迎春幾句,卻見迎春眼睛溼潤晶亮,遂在迎春腮頰一畫:“瞅瞅,瞅瞅,剛才活似個小大人,這才轉眼工夫倒要掉豆子了,羞也不羞。”

迎春嚴重含著淚,盈盈一笑,越發顯得眼眸清幽明亮:“我是高興,為母親高興。”

張怡君微笑點頭:“這倒也是,一個紈絝成了秀才也算是改頭換麵了,姑母想必高興壞了,走吧,我陪妹妹去看看,回去好吧這裏歡慶場麵說給祖母聽。不過你得收拾一番才是,你這白袍子可得換下了,紅的不成,換件蘭色罷。”繡橘忙著打來熱水,迎春洗手淨麵,重抿了頭發,頭上銀飾摘下,換上一根碧玉簪子,耳朵也換碧玉墜,看著清爽又玲瓏。

迎春記在嫡母名下,如今生母姨娘滿了周年,張氏也請人在廟裏做了法事。卻沒提議迎春改裝,這是張氏一番愛護。迎春卻也知道好歹,正好借著今日喜慶,換下重孝。蘭色不甚喜慶,卻也不算清冷,迎春穿戴正好相宜。

張怡君迎春姐妹兩個互相檢驗一番,這才攜手到了賈母房裏,賈母張氏都在,看了迎春打扮,婆媳加深了笑意。

賈母心裏稱讚迎丫頭識得大體,不錯!

張氏卻是看見迎春這個貼心女兒打心眼裏高興。

大家圍著金陵來信談笑一陣,張氏滿口謙辭,直說賈璉撞個好運氣罷了,大約止步於此了,那及得上珠兒聰明出息。

王氏聽了這話自然歡喜,也罷賈璉誇讚一通,隻有賈母是為兩個孫子真心歡喜。

卻說張氏嘴上雖然謙辭,心裏對兒子期望卻當然並非如此。

一時賈母困倦,大家散去,張氏便攜了迎春表姐妹回房說話,命人找出兩個小小錦盒,賞了張怡君迎春一人一個綠茵茵的玉鐲子,說是四月過了該換上玉鐲了。

迎春之前帶的都是雕花的金鐲,夏天則是翠玉珍珠相間鏈子,一般小女兒家即便是大戶人家也鮮少戴玉鐲者,隻為少女未成形,手腕細小,而玉飾昂貴。張氏今日賞賜表姐妹玉鐲,戴在細小手上卻是剛剛合適,一看就是特特定製。這可是價值不菲。

兩姐妹都是識貨之人,齊齊起身道了謝,兩人把張氏真心疼愛牢記在心中了。

說話間張氏便提起賈璉,提起一雙侄子,問及張怡君,因何二侄子賢哥兒不參加鄉試。張怡君告之姑母,父親大人說了,二哥哥讀書尚不通透,別看平時吟詩作對,其實華而不實,與其下場碰壁,不如多磨礪幾年。

聞音知雅意,張氏聽此話便知道賈璉今年鄉試希望不大,而大侄子必定會榜上有名。

張氏想問迎春知未來的心思也熄了。

還別說,之前因為王氏覬覦大房爵位,插手大房之事,硬塞了鳳姐進大房,張氏對王氏可沒什麼好臉色,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張氏借口養病,避而不見,不得已見著了,也不過淡淡來,再淡淡去。

王氏則因為張氏母子推遲婚約暗恨在心,見了張氏也沒什麼好心情,當真是兩看生厭。隻不過誰也不肯先撕破麵皮,兩人都是極力忍耐,維係著麵子情分。

如今因為兩人兒子同時出門在外,正所謂兒行千裏母擔憂,兩人再到一起,共同話題多了些。特別是王氏接到金陵二管家來信,說是賈珠在金陵會文很有才名,很的當地士紳青眼。學政宴客賞春,賈珠也在邀請之列。王氏由此心裏認定,賈珠必中無疑,自己隻怕要多一軸誥封了。心中得意,連帶對張氏也沒那麼多酸話了。

張氏卻記著迎春之話,對李紈尤為和藹,也不大跟王氏爭長論短,就連管家之權,張氏也沒著急收回,反是一心一意將息身子,照顧賈赦迎春賈玨父子三人。這正是兩好合一好,賈府空前和諧起來。

五月中旬,王氏請了叫了幾家綢緞鋪子進府,又請了京都最有名的裁縫進府,讓大家自己個挑料子做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