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接二連三地受到大臣的彈劾,心中不免有些驚懼,向皇帝哭訴說:“這都是由於錢謙益的原因,他們排擠我,我在朝中十分孤立,沒有一個人幫助我。”他的話中一語雙關,不僅是向皇帝乞憐,更主要的是向皇帝表示我溫體仁沒有同黨。
皇帝還是偏袒他的,於是再次召集內閣大臣及毛九華、任讚化來對質,溫體仁與二位禦史唇槍舌劍,不知戰了多少個回合,見自己占不到便宜,便誣陷他們二人都是錢謙益的死黨。崇禎帝相信了溫體仁的話。
為了阻止言官們繼續彈劾溫體仁,皇帝在內殿單獨召見大學士韓等人,說:“諸臣不憂國,惟挾私相攻,當重繩以法。”可見崇禎帝被溫體仁迷惑到了什麼程度。
溫體仁、周延儒利用崇禎皇帝即位不久,對植黨深惡痛絕的心理,以會推閣臣引起論爭,從中渾水摸魚,結果還真的被他們摸到了。
崇禎二年十二月,崇禎皇帝下特旨,任命周延儒任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內閣,參機務。第二年六月,溫體仁也以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閣。他們終於戰勝了對手,坐上了丞相的寶座。盡管你滿朝文武怎樣的驚愕,事實是改變不了的。
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取得了成功,人們往往是隻去迎合成功者,而來不及去細究手段。其實無論做什麼事情,人們總是要有一個預定的打算,也就是采取哪些有效的步驟,如溫體仁彈劾錢謙益,但是如果最終的結果是失敗,人們如果回頭去細究那些步驟,便會給他冠上“陰謀”或者更難聽的詞。
政治家往往比較注重這些步驟,因此人們把很多政治家概括為陰謀家。溫體仁和周延儒都是陰謀家,他們為了入閣當丞相而互相勾結,都當上丞相之後,為了當首輔又互相爭鬥。
周延儒入閣也並非一帆風順,會推的11個人的名單上沒有他,崇禎帝雖然懷疑有人操縱,但也沒有辦法。恰好溫體仁對錢謙益的彈劾,促使皇帝“盡罷會推者不用”,否則按資序去排,哪輩子才能排到他?
崇禎帝罷盡會推者之後,周延儒便成了矮子中的高個。崇禎二年三月,皇帝找他密談了相當長時間,人們預感到他可能入閣,於是反對派又積極行動起來。禦史李長春上疏論“獨對之非”,又有位禦史彈劾他平生多做不法之事。周延儒在言官的攻擊下,有些感到恐懼,於是上疏請求辭官,皇上堅留不允。言官們見沒有趕走他,便不肯罷休。於是南京的言官也調動起來了,給事中錢鯨彈劾延儒與馮契交好,他如果入閣掌權,一定會為逆黨翻案。延儒倉皇上疏答辯,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就在他將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皇上救了他,把他扶上了丞相的寶座。
當上了丞相之後,大權在握,此時他開始想到要有幾個幫手,以前他吃夠了沒有幫手之苦。現在不同了,權力的大旗下總會聚集起護旗的勇士。當然,他也在物色能夠真正為其出生入死的心腹幹將,這也許就是結黨吧。他此時也需要能幹的人,他想到了曾一同戰鬥過的溫體仁。在他的引薦下,溫體仁進入了內閣。這時首輔去職,他升任首輔。他要做的便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座位,這已經是人臣之極尊。
溫體仁進入內閣後,似乎對周延儒的“鼎力相助”沒有表示出怎樣的感恩戴德。相反,他倒覺得這首輔的位子應該由自己來坐。他甚至想,如果我溫體仁不冒險與錢謙益一搏,你周延儒現在不也隻是個侍郎嗎?但他不露聲色,表麵上依然逢迎周延儒,但內心裏當首輔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強烈。他私下裏也在安排自己的黨羽,並且時時刻刻都在尋找機會,在窺視延儒的破綻,待機會一到便衝上去,將他打倒。
溫體仁的心理,周延儒是猜不到的。他甚至把他作為自己的死黨來看,因為自己畢竟對他有薦引之恩。不能知己知彼,這是周延儒最可悲之處。
不久發生的事情,則成為他終生的教訓。
崇禎四年,周延儒的姻親陳於泰殿試得了第一名;他從私人感情出發,又起用大同巡撫張延拱、登萊巡撫孫元化,當時輿論大噪。另外,他的子弟在鄉中橫行霸道,其兄周素儒冒錦衣籍,授千戶,還用家人周文鬱為副總兵,受到了言官們的責難。
崇禎五年正月,叛將李九成等攻陷登州,可是周延儒卻對敗軍之將劉宇烈進行庇護。於是給事中孫三傑、馮元飆,禦史餘應桂、王象雲等十幾位言官紛紛上疏彈劾周延儒。有的還在表章中揭露周延儒接收了巨盜神一魁的賄賂,給事中李春旺幹脆要求周延儒辭官。一時間周延儒成了眾矢之的,而且彈劾的人越來越多,聲勢越來越大。周延儒雖然上疏辯解,但是崇禎帝在心裏直打問號。如果真是平白無故,為什麼那麼多言官偏偏找他的麻煩?
周延儒處於內外交困、四麵楚歌之時,溫體仁早已在密切注視事態的發展。以其善揣帝旨的特長,隱約感到崇禎帝已經對周延儒產生了反感和疑忌。於是他開始私下活動,培植自己的黨羽,以備為爭首輔的寶座所用。不久吏部尚書王永光離職,溫體仁馬上薦舉同鄉閔洪學代之。為了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實力,又籠絡禦史史墊、高捷及侍郎唐世濟、副都禦史張捷等為心腹,對那些反對自己的人橫加打擊,甚至罷其官職。
遺憾的是溫體仁有些操之過急,此時他畢竟還不是首輔,尤其周延儒的勢力還在。很多朝臣對溫體仁的所作所為感到擔心,周延儒的心腹黨羽自然不會讓他如此囂張。很快,兵部員外郎華允誠上疏進行斥責。這可以說是聲討溫體仁的檄文,文中把朝中的一些不良現象歸納為“三大可惜,四大可憂”。第一大可惜是:“當事借皇上剛嚴,而佐以舞文擊斷之術;倚皇上綜合,而騁其訟逋。以聖主圖治之盛心,為諸臣鬥智之捷徑。”是暗指溫體仁在私下裏搞陰謀詭計。第二大可惜說:“帥屬大僚,驚魂於回奏認罪;封疆重臣,奔命於接本守科。”這實際上是對周延儒攻擊者的指斥。第三可惜說:“廟堂不以人心為憂,政府不以人才為重;四海漸成土崩瓦解之形,諸臣但有角戶分門之念。意見互觭,議論滋擾,遂使剿撫等於築舍。”這是對溫體仁搜羅黨羽的暗諷。第一可憂指的是法律不明,好壞不分,致使刑罰無威。第二可憂是指言官隨便指斥大臣,致使大臣們為自保而無所作為。第三可憂說士大夫們不顧廉恥,阿諛成風,攀附權貴。在第四大可憂中,他直指溫體仁的所為而斥之:“國家所藉以進賢退不肖者,銓衡也。我朝罷丞相,以用人之權歸之吏部,閣臣不得侵焉。今次輔體仁與塚臣洪學同邑朋比,惟異己之驅除。閣臣兼操吏部之權,吏部惟阿閣臣之意,造門請命,依以為常。黜陟大柄,隻供報複之私。甚至庇同鄉,則逆黨公然保舉,而白簡反為罪案。排正類,則講官借題逼逐,而薦剡遂作爰書。欺莫大於此矣,擅莫專於此矣,黨莫固於此矣。遂使威福不移,舉措倒置。”